第270节
“孩儿只了解自己。”
刘彻的一口气差点没下去:“据儿,再这样说话父皇可就生气了。”
小太子扔下漏勺。刘彻连忙扶着,看到溅到衣襟上的汤汁,当真松了一口气。会发脾气就好,发出来气就消了。
“孩儿明白,父皇的意思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争权夺利这种事很常见。”
刘彻点头。
小太子:“朝臣不曾背叛您,也不曾伤害无辜的百姓,所以他们相互构陷也是他们自己的事?大农令明知张汤心胸狭窄还跟他作对,就要有被张汤诬陷的心理准备?”
刘彻没有回答,示意他继续。
“假以时日,张汤技不如人,有人上奏张汤当判死罪,父皇也会批‘准奏’?”
刘彻看着儿子依然没有回答。
小太子明白了:“父皇,您有心吗?”
刘彻露出笑意:“朕无心你敢这样问?”
“我敢弑君!”小太子气得大声说。
刘彻楞了一下,哑然失笑。
小太子怀疑他耳背:“我敢弑父!”
刘彻伸长手臂捏捏儿子的小脸:“看把你能耐的。提得动刀吗?”
“没跟你开玩笑!”小太子拨开他的手。
韩子仁等人没有刘彻的允许不敢进来,刘彻索性起身接过餐具,夹一块羊肉片,蘸一下儿子的调料:“满意吗?”
“不满意!”小太子瞪他,“你根本不知道我气什么。”
刘彻不禁眨眨眼睛,很是纳闷:“你不是气张汤诬陷颜异?”
“您要做白鹿皮币的时候孩儿就知道颜异为官清廉为人正直。九卿之一被收监这么大的事儿子不可能不知道。孩儿料到张汤白忙活一场,他若不甘心定会胡乱捏造个罪名。孩儿甚至想到张汤诬陷颜异诅咒他。他能夯实证据,孩儿只会同情颜异倒霉。”
刘彻明白了:“张汤不该说颜异心里诋毁朕?”
“不然呢?心里诋毁都能判死罪,以后谁还敢说真话?你认为没人敢骗您,可是不叫您发现不就好了?说真话立刻死,哄骗您还能多活几日。万一您忘了,命就保住了。还有可能因为哄得您欢喜位列九卿。”小太子无奈地瞪着他,“您想过吗?”
正如小太子所言,刘彻认为没人敢骗他,所以不曾想过。
“倒是朕误会了。”刘彻汗颜,“朕一直认为你气朕不该任由张汤诬陷颜异。”
小太子很无语:“国库堆满钱财父皇犯得着用白鹿皮币套钱?颜异身为大农令比谁都清楚国库没钱。他纵然不赞同也不该公然反对。衣食足而知荣辱。边关兵卒都要饿肚子了,jsg身为帝王,将士们的衣食父母还在乎小节?”
刘彻愣了片刻,朗声大笑。
小太子皱眉:“很好笑?”
刘彻起身搂住儿子:“不愧是朕的儿子!”
小太子拨开他的手臂:“我长大了!”
严查暗访
刘彻很是敷衍地点头:“对, 对,吾儿十二岁了。”实则未满十一岁。刘彻在心里补一句。
“十二岁小吗?女子十三便可议亲!”小太子推他一下,“让开, 我不要和你坐一块。”
刘彻起身去对面,心说幼稚成这样也好意思嚷嚷着长大了。
“先用饭。”刘彻给儿子夹几块羊肉,随即自己动手下鱼片。看到鱼片薄如蝉翼, 夹一块蘸点料汁生食。
小太子惊得张大嘴巴,甚至忘了他嘴里还有一块羊肉。
“怎么了?”刘彻疑惑不解。
小太子看看窗外的飘雪, “你你, 这么冷的天, 不怕闹肚子啊?”
“担心父皇?一块而已。再说了, 冬日鱼鲜, 上林苑泉水池塘里养的干净。你也尝尝?”刘彻给儿子夹一块。
小太子摇头, 捞锅里的鱼肉。
刘彻蘸点酱料自己吃:“据儿,实话告诉父皇, 倘若张汤能夯实证据,你救还是不救?”
小太子摇头。
“可以说说你的理由吗?”
小太子:“如果颜异为官清廉, 为人正直当救。以后张汤被人构陷, 据孩儿所知他也不曾贪赃,虽然心胸狭隘, 可他也替父皇办了许多事, 比如白鹿皮币。孩儿救还是不救?张汤长子张贺还是孩儿博望苑管事。孩儿乃储君, 父皇又疼孩儿, 想救谁救谁, 那还要廷尉做甚?”
“可是你也说了, 构陷,证据全是捏造的。”
小太子点头:“核实证据, 议罪,这些是廷尉的事。廷尉判他死罪,乃廷尉玩忽职守,父皇当责罚廷尉。杀一儆百,廷尉府再也不敢徇私枉法,百官一看捏造的证据无用,以后还敢相轧?”
刘彻:“有点道理。可你忘了,张汤乃御史大夫,他的命令廷尉不敢不听。”
“所以需要父皇杀一儆百啊。开罪御史大夫有可能遭到打压,徇私枉法只有死路一条。”小太子望着老父亲,“不是吗?”
刘彻仔细想想:“此案中最该惩治的人乃廷尉。”
“还有你。”小太子白了他一眼。
刘彻朝儿子脑门上弹一下:“逆子!”
小太子不禁捂住脑门:“轻点!”
“长大了还怕疼?”
小太子假装没听见,往锅里下一点竹笋。刘彻诧异:“这时候就有笋了?”
“泡发的干笋啊。”小太子无奈。
刘彻轻轻拍拍脑门:“叫你气糊涂了。”
不讲理!究竟谁气谁啊。
小太子无奈地瞥他一眼,捞出先下的肉。听到脚步声,小太子扭头,韩子仁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有两个盘子。小太子起身:“什么东西?”
“鸡肉。”韩子仁朝皇帝看一眼。
小太子明白,先前准备的菜他一个人吃不完,可多了老父亲又不够吃。厨子这是把他们准备晚上炖菜用的鸡剖开了。
小太子把鸡肉倒进去,刘彻帮他一下:“慢点。小心烫。”
小太子夹竹笋:“父皇,尝尝。南方的笋就是比北方的好吃。又嫩又厚。”
刘彻笑着点点头:“笋乃山珍,朕得尝尝。”
“好吃吗?”小太子看着他问。
刘彻颔首:“吾儿会吃啊。”
“那是因为父皇不常吃。偶尔吃一次山间野菜也别有一番滋味。”
刘彻点头受教:“鸡肉还得煮多久?”
“厨子把骨头剔出来了,外面变色里头就差不多熟了。”
刘彻夹一块尝尝,果然熟了。
刚刚宰杀的鸡很是新鲜,煮的刚刚好,鸡肉很嫩,沾上小太子指点厨子做的调料,刘彻这一顿吃得很是满足。
刘彻被暖暖的烟火熏得有点犯困。他看到窗外依然飘着盐粒大小的雪花,北风呼啸,突然有点不想出去。刘彻看到角落里熄灭的小火炉,过去点着火,放上水壶准备煮茶。
“父皇渴了?”
刘彻:“口干。”
小太子把被宫女收到木架上的茶壶拿下来,“里头还有点清水。”
刘彻接过去摸摸壶身,大概是用饭前煮的,还有些温热。他倒半杯尝尝,不凉不烫刚刚好。刘彻喝杯水清醒清醒,看到他多年前送儿子的围棋,要陪儿子下两局。
小太子心说,谁陪谁啊。
茶室温暖,小太子也不想出去,索性把抱怨的话咽回去,乖乖应一声“谢”。父子二人慢慢走两局都觉着困得睁不开眼。恰好这时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