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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把他车胎扎了

 

“先生……”

杜莫忘嗓子发干,她感觉四周的温度降了许多,心里也凉凉的,本想拢紧衣裳,却在肩上拉了一空,记起来自己把皮草留给颜琛了。

杜遂安没说话,也不看她,他的目光不知道停在哪里。杜莫忘不敢看他的表情,垂着脑袋,缩着肩膀,盯着自己的脚尖,根本就是个犯错被家长当场抓包的小孩。

她脑海一片空白,视野里罗马高跟鞋尖锐的鞋头上沾了几片紫阳花的花瓣,鞋面脏兮兮的,有不少泥泞和草屑。她顿时尴尬又畏惧,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偷偷地将鞋面在大理石地砖上蹭了蹭,视线移到旁边的花丛里。

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她站的地方没有路灯照明,景物完全是一团模糊不清的色彩。

杜莫忘不知道杜遂安看到了多少,在最后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抑制住声音,这里离沙发椅并不远,虽然有花丛和假山遮挡,以杜遂安的身高和站位,不需要转头就可以看到那边。

他会怎么想她?厌恶吗?还是觉得她很恶心?颜琛算是他的朋友,养女和自己的朋友厮混在一起,一定很奇怪吧?

背在身后的手指绞在一起,水钻划破掌心,她感觉不到疼痛。

就像是等待最后宣判的死刑犯,站在肃穆而宽阔的法庭,凝视停滞半空的法槌。

许久,杜莫忘打了个喷嚏,胶着的气氛被打破,杜遂安终于收回了不知落在何处的视线,问她:“玩得开心吗?”男人的语气听不出异常,依旧平静而温和。

杜莫忘险些落下眼泪来,她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无论怎么回答都不妥帖。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杜遂安说完便转身,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不等她动作便朝花园外走。

杜莫忘小跑着跟上,她不敢靠太近,不远不近地缀在他影子后,路灯将他灰色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以免踩到他的影子。

深秋寒夜随着月亮的升起越发冰冷,杜莫忘走了几步便开始止不住地发抖,她一言不发地跟着杜遂安的步伐,努力控制牙齿打战的声响。宴会厅前空无一人,现在正是宴会正酣的时候,在经过喷泉时水汽裹挟湿风吹来,杜莫忘浑身溅满水雾,终于憋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杜遂安停下脚步,杜莫忘也跟着停在原地,她胆战心惊地不错神地紧盯他,等他发脾气。

他没有,只是脱下毛呢大衣,披在杜莫忘肩头,替她拢了拢衣领。

他长眉平敛,眼眸微垂,漆黑的睫毛遮住半乍眼眸,隐蔽了所有情绪。灯光照耀在他白玉般的面容上,皮肤玉一般光洁剔透,也如玉一般冰冷坚硬。

杜遂安比她高上很多,齐膝的大衣落在她身上一直拖到脚踝,暖意瞬时驱散了寒冷,衣服上不仅残留他的体温,还有熟悉的古典木质淡香,如他这个人一样清雅柔和。他替她拢好衣裳便转了身,沉默着继续往外走,杜莫忘在他背身的那一刻脸埋进衣领里重重地吸了一口,被呛了一下。

也许是她的错觉,在木质清香里夹杂了一丝烟草的气息,杜遂安从不抽烟,肯定是被旁人染上的。

谁敢在杜遂安面前抽烟?圈内人都知道杜遂安讨厌烟草,身边方圆三十米禁烟到了苛刻的程度。进入杜家别墅工作的首要准则便是不许在抽烟,身上有味道也不行。上一个在公司里抽烟的家伙当天就被辞退了,杜遂安甚至因为合作对象身上有一股呛人的烟味而解除过合约。

是很重要的客人吧,据说杜遂安是做建筑行业的,搞这行的人很少烟酒都不沾,杜遂安才是那个少数。

他是结束会议后便来了么?这场宴会是不是很重要?

杜莫忘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她的表现……岂不是很让杜遂安失望?她没有留下任何人的联系方式……

“小忘?”

杜遂安在叫她。

杜莫忘回过神来,才发觉杜遂安在和她说话。

“什么?”杜莫忘脸上挂着一个讨好而甜美的笑容。

“颜琛不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他有过很多女朋友,对待感情并不真心。”杜遂安背对她停在车门前,“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会支持你的。”

“如果在他那里受了委屈,就来告诉我,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杜遂安替她拉开后座的车门,示意她坐进去,继续道:“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养父。”

“啊?”杜莫忘没反应过来。

杜莫忘乖顺地坐进车里,杜遂安合上门,随即引擎便发动了。她趴在半降的车窗上,冲杜遂安道:“先生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杜遂安没有回答,一直到轿车开离了视野,拐进下山的路,隐没在层层密密的树林里,才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银盒子。盒子精致而小巧,表面素净,捏开卡扣后里面是一整排纤细的手卷香烟,空了三根。

他叼了一根烟,用手挡着风点燃,动作娴熟自然,一看就知道是老烟枪。火光跳跃的橘色光芒在他玉白的脸上闪烁,眉眼一明一暗,有种鬼魅而神秘的色彩。

“先生。”秘书带着助理从后面冒出来,“道路通畅,顺利的话小姐十点之前可以到家。”他递过来玉雕拐杖和一团雪白的东西。

杜遂安避开皮草接过拐杖,漫不经心地问:“他醒了没有?”

“还没有。”

杜遂安慢慢地对着虚空吐出一口青灰色的烟雾,敛着眼眸淡淡道:“拿去烧了吧。”

秘书答是。杜遂安望着天空,站在花园门口缓缓地抽完一根烟。他将烟蒂在门框上摁灭,骨节匀称的手纹丝不动,手腕轻拧,动作迟缓而用力,带着一股隐秘暴戾的血腥气,几乎要把铁制大门烧出一个坑来。

“回去后,她身上的那身裙子也拿去烧了,买套新的回来。”杜遂安吩咐,顿了顿又说,“腰太细了,改宽一些,腰带也不要配了。高跟鞋也得换,平底的绸面就很好看。”

“这套裙子很适合小姐。”秘书伸手接过烟蒂。

“嗯。”杜遂安点头,顺手解下玉石袖扣一同放到秘书手上,“你拿去玩吧,卖掉也好丢掉也罢。”

深绿翡翠的玻璃种,仿佛被阳光穿透的叶片。光凭色泽和工艺,不需要聚光灯和玻璃柜的衬托便能知道其稀缺昂贵,翡翠在夜晚并不显眼,远比不上璀璨的宝石和夺目的钻石,只微弱而持续地流淌出温润的光泽,源源不断。

杜遂安的视线慢吞吞地从秘书掌心的那对袖扣移开。

绿色的裙子很衬她,生机勃勃,让人想起蝉鸣喧闹的夏日,绿树成荫。

如果他是第一个看到她穿这条裙子的人就好了。

“回英国的机票订好了,您现在出发么?”秘书拿出平板确认行程,“因为突然改签,所以接下来的安排会很紧簇……”

一辆纯黑色的卡宴如同破开海面的舰艇滑到杜遂安面前,黑西装的司机下车为杜遂安拉开车门,秘书等人殷勤地弯腰,目送杜遂安上车。

“颜琛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升上一半的车窗停住,唯余杜遂安曜黑沉静的眼眸,这双眼睛冷厉又森然,让人不敢直视。

与散发着无声威压的凛凛眼神不同,他的声线依旧和缓柔和。

秘书腰弯得更下,恭敬答道:“是的。”

“派人去把车胎扎了。”车窗上升,彻底地将外界纷扰隔离于外。

秘书和助理等到卡宴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才直起身,助理微微打了个寒战,才发觉在寒冷的秋夜里,自己衬衫后背不知道何时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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