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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泠懂得她的其二是什么意思了。萧灼明知楚州是刀山火海,却还是信她去了,落得个差点身死的下场,将心比心,多少都会心生疑窦。萧灼必须回来,必须亲自问个清楚,到底只是一场误会,还是崔泠在那把龙椅上起了杀心。
那份名册是崔泠亲手给她的,却成了她的催命符,不论如何,萧灼也需要一个理由。
萧灼由着崔泠解她的衣裳,由着崔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染血纱布上:“一共三刀。”她的声音冷静,右手从左肩一路比划往下,停在了心口之上。
“第一刀在这里。”
然后她的手指继续往下,在右肋上横着划去:“第二刀在这里。”再往后,她背过身去,声音带着一丝轻颤,“第三刀在这里。”
崔泠哑声道:“我若说……我不知他会如此……”
“阿娘说,相信一个人,并不是易事。”萧灼转过身来,安静地看着崔泠,“在没有接到小阿娘的飞鸽传书之前,我多半是不会信的。”
崔泠眸光微颤:“阿娘的传书?”
“她将楚州的派系与我详细说明,我拿着那封传书,与你给我的名册重新比对后,我只能说,楚州将领之间,派系众多,盘根错节,想要从内攻破,比登天还难。”萧灼笑了笑,“弦清,你今日若是不来赴约,亦或是带了大军来……”
崔泠蓦地捧住了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是你说的,让我信你!”
“我并未负你。”萧灼问心无愧,“我只是……不安。”这是她的实话,回京之后,她并没有立即约崔泠相见,也没有回復任何人的传书,就是想先观察一番。
崔泠明白她的不安,声音柔和了下来:“我知道,那把龙椅会让人变得面目全非。可是,夭夭,我有你。”
萧灼以为崔泠会说一些甜言蜜语来诱惑她,却未想到她竟是这个理由。
“君臣同心不疑,世上从未有过。”崔泠眼底盛着她,满满的只有她,“我们这样的人,想要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太难。”话锋一转,崔泠从未如此剖白过自己,“世上未有又如何?难如登天又如何?夭夭,我们要走的这条道,本来就是世上没有的,不是么?你我是君臣,可也是……”崔泠的语气突然软下,字字如金,“心上人啊。”
萧灼垂下眸子,小声嘟囔:“看来都知道……”
崔泠敏锐地捉到了萧灼的不安所在,突然反问:“你是真的怀疑我么?”
萧灼语塞,竟是被她勘破了小心思。
崔泠炽热开口:“你明明图的就是其三!”她戳破了她的伪装,“你若真的疑我,还敢这么伤痕累累的与我独处?你会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你还会想着与泽国联盟,从外瓦解楚州兵将的隐患?”
“我……”萧灼必须承认,数日不见,崔泠洞察人心的本事越来越厉害了。
在崔泠看来,夭夭永远是这世上最可靠的小情种。隻凭这一点,崔泠就信她,只因夭夭已经是她心间最踏实、最炽热的那一部分。
“是我不好。”崔泠难得哄她,这久违的低眉轻哄,萧灼无疑是受用的。崔泠也不是今日才想哄她,而是她早该哄她,早该把这些话说给她听。不是以结盟者的身份,也不是以君臣的身份,而是以心上人的身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给她听。
萧灼受宠若惊地坐得笔直,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崔泠换做平日,定不会把这些话全部说给她听,可此刻,崔泠隻想跳出君臣的身份,隻以一个心上人的身份,将这些话说得明明白白。
“你为我筹谋,为我铺路,拚死扶我为君,明知楚州是龙潭虎穴,还是为我义无反顾地去了。”崔泠徐徐说着,眸光变得心疼起来,“我却未能成为你心里最踏实的那一部分,是我的错。”她一面说着,一面主动解开了自己的衣带,牵着她的手,贴上了心口,气息变得滚烫起来。
“可我是记得的,我们说好,我要江山,你……”她的气息近在咫尺之间,仿佛沾染了醉神仙的酒香,刺激得萧灼心跳狂乱。不等萧灼彻底沦陷,崔泠轻咬她的耳垂,将话说完:“要我。”尾音带点轻颤,这是她的诱惑,也是她的许诺。
萧灼的掌心感受着崔泠的砰砰心跳,连带着她的整个血脉都沸腾起来。
“你……你不要反悔……”萧灼绷着最后的理智警告。
崔泠就知道,每到这种时候,萧灼就是隻一戳就破的纸老虎。不过,正因如此,崔泠知道这隻纸老虎是真真正正地喜欢她。人只有面对真正喜欢的人时,才会如此小心谨慎,珍之重之。
现下那隻纸老虎掌着她的心,她掌心的滚烫已经暴露了她的蠢蠢欲动。崔泠知道她身上有伤,于是主动坐到了几案上,反手撑着身子,眼底藏着羞涩,语气却依旧热烈:“夭夭,我隻给你。”
一个“隻”字,道尽了千言万语,这便是崔泠许她的一世踏实。
昏黄的烛光照在两人脸上,衬得两人脸颊上的红晕更甚。崔泠的话轻而易举地击碎了萧灼的所有理智,她不像先前那般疯狂地吻她,而是虔诚的、温柔的、颤抖地捧住了她的脸,沙哑宣示:“也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崔泠哑笑挑衅:“伤得这般重,当真能行?”
“谁说我不行?!”萧灼忙将肋下的纱布一扯,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