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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油顺着盾兵的间隙流淌在城脚,不少已经溅上了盾兵的铠甲。这些盾兵本来是云梯的支脚,可火油已落,他们若是一直死守在此,敌军一旦点火,他们必定是死路一条。
求生心切,染满火油的盾兵下意识往后退。河岸那边的战鼓声起,那是衝锋的号令,闻鼓声只能前进,后退者斩之。
即便烧死此处,他们也只能死守到底。
盾兵们绝望地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双手扶住了云梯,死死抵住。
箭簇燃着火焰,飞落他们身上,很快便将火油燃起,沿着城墙角落一路蹿起。火海深处,是敌军们的忍痛呼号,也是身后攻城步卒的视死如归的嘶吼前衝。
想要活下来,只能死战到底。
不论是大泽兵士,还是大雍军民,这是今时今日唯一的生存法则。
火铳手的弹药逐渐见底,逐渐没了战力。城头上的弓箭手箭囊也见了底,远程攻势两边都息了鼓。
“火雷!”崔泠与崔昭昭想到了一处,两人重新折返殿楼,里面摆放着二十枚火雷。这是死守城楼的第二道防线。
崔泠拿出火折子,捧起一枚巴掌大的火雷,头也不回地衝了出去,点燃引线,便将火雷抛出。
火雷落地,轰然炸开,将搁置边上的云梯也顺势崩碎。云梯上的敌军还来不及爬上城头,便跟着一起跌落下来,摔得当即昏死过去。
崔昭昭随后对准另一处云梯掷出火雷,云梯崩碎,下方的盾兵也被炸得四散开来。
彼时,爬在城墙之上的云梯一共八处,被毁两处后,敌军往另外六处加紧攻势,不少敌军已经蹿上城头。
崔昭昭下令:“你们四人,各拿一枚火雷,随本宫炸断云梯!”
“诺!”最近的四名弓箭手放下长弓,随着崔昭昭折返殿楼,拿取火雷。
崔泠已经拿着新的一枚火雷奔向了最远处的云梯,那边的守势已破,敌军蜂拥往城头上猛爬。
“陛下不可!”
“掩护朕!朕可以!”
崔泠打定了主意,点燃了引线,突然驻足,朝着七步外的云梯奋力抛去。
火雷爆炸开来,城砖飞石崩碎,一时之间,脚下一阵震颤。
崔泠稳住势子,忽觉头顶有寒意来袭,她下意识拔剑格开了敌军的一刀。她毕竟力气不如敌军,虽说挡下了致命一击,却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是跪倒在了地上,撞得膝盖啧啧生疼。
“护驾!”
左右弓箭手抛开长弓,拔出佩剑,将崔泠护在身后,开始与城头上的十余名敌军死战。
崔泠咬牙,袖箭对准敌军的喉咙,放出一箭,将那敌军射杀当前。她忍痛起身,身子摇了一摇,不觉城下已有火铳手瞄准了她的脑袋。
只是火铳手最后一颗弹药,只要击杀了大雍的女君,这一战便可结束了吧。他激动地准备扣动扳机,却不想一支飞箭自后破空而来,正中他的喉咙,来了一个对穿。
“赤凰军统帅风青萍,率军救驾!”那银甲红袍傲然马上,目光坚毅,将长弓挂上马鞍边后,抄起另一面的银枪,挥舞指向了长河那边的敌军大营,“随本帅,杀——”
“杀——”
五千赤凰军女兵声势震天,骑着五千战马衝向敌阵。那是大雍最艳烈的一幕,也是大雍女子最热血沸腾的一幕。
谁说女子不可保家卫国?她们说,可以!
她们就像是燎原的火焰,一瞬点燃了整个战场,撕破了敌军的攻势,如同一记尖刀,直插敌军大营。
坐镇大营的敌军统帅知道大雍有支赤凰军,可他围攻此处一月,这支赤凰军迟迟不见踪迹。他以为赤凰军一直领命坐镇韩州西境,却没想到赤凰军竟敢倾巢而出,不远千里绕道此处,衝杀大营。
然而,这只是开始。
“报——”大营后方的斥候慌乱奔至敌军统帅面前,颤抖着双手呈上后方军报,“海上辎重队突遭大雍火龙舰袭击,我们的补给……断了!”
“报——”又一名斥候也衝了过来,双手呈上最新的飞鸽传书,“天元岛被夏军夺取,陛下……陛下诏令我等保留实力速返大泽!”
补给线断了,最要命的天元岛也丢了。
夏军突然出手,难道是与大雍联手了?赤凰军敢如此搏命,便是早知此事,他们这个时候撤军回去,只会撞上大雍的火龙舰。
照理说,大泽的火龙舰射程比大雍的远,突袭辎重队,无疑是来送死。可大雍的火龙舰得手了,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大雍火龙舰上的火炮也做了改良。他们这种匆匆折返,是他们在送死。
敌军统帅很快冷静下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生路——死战到底,击破七远城,他们才能重新整备,才有足够杀回去的粮草辎重。
“传本帅军令,不惜一切代价,攻下七远城!”
他的军令刚落声,再一名斥候衝了进来。
这名斥候身上已经是鲜血斑斑,他惊恐万分地道:“我军后方出现另一支赤凰军!”
“领兵者是谁?”
“好像是……燕王萧灼。”
是的,是夭夭。
她领着一千赤凰骑兵自后方衝袭敌军大营,萧破负责指挥水师截断大泽的补给。人人都以为她死了,便不会有人设防一个死人。
她策马持枪,往前衝杀,左边的脸上戴着半截饕餮面具,即便有面具遮掩,也能看见一道血痕自她的鼻梁上斜下半指,这是她活下来的代价,也是她必须清算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