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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口接一个的姐姐,对付贵人的话往常都好使,偏偏今日碰了个硬茬。景黛隻管抿着唇,带着宋伯元赶上了走在前头的小五和郡主。
越过假山,走过抱柱长轩,九曲十八折后方来到了女厅。
宋伯元隻站在门外,眼巴巴的看向那景小姐欲揭开面纱的芊芊素手。
大概是目的过于直接导致目光变得灼热,那被期待的人似是感知到了,她停了手上的动作翩翩走到门前,“郎君不进门吗?”连声音都与方才不同了,像是变得更加柔软无害。
宋伯元顿时变得面红耳赤起来,她难耐的抬起手蹭了下自己的脖颈,望着眼前人,轻声问道:“我能踏姐姐的闺门吗?”
里头小五不耐烦的催她:“什么闺门?你何时这么迂腐了。左不过就是个小厅,又不是卧房。对外就说你来找景家二郎谈书,再不进来,就让人发现我和小姑姑了。”
景黛听了里头传出来的话,也浅浅的笑了一下,又向后踏了一步给宋伯元让出位置。
宋伯元提起贴里,一步踏了进去。那好闻的香气立刻浓了几分,她顺着香气一瞧,就连屋子里的香兽都精致的万里挑一。
景家姐姐在转入内室之前,还贴心的亲手为她置了果脯小糕。糕点下是八角委角的盛具,上刻暗花云纹。宋伯元瞧了瞧这精致物件,忽的站起身直白的问她:“姐姐,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连那澄澈不染杂质的眼睛都透着几分期待。
这话问的唐突冒犯,也非常符合她一贯以来的名声。但她还是紧张的补充了一句:“就是想看看姐姐的妆。”
景黛愣了一下,从前远远的看宋伯元隻觉得这孩子无愧于名满京城的“美男子”称号,离得近了再看她,却隻觉得这孩子的眼神纯洁无暇,尤其是配了一身淡黄的罩甲,意气风发的少年意气扑面而来,倒让怀着目的接近她的自己显得更加丑陋不堪。
她没停顿,微挑了下细眉便单手利落的解开了挂在耳上的轻纱。
是宋伯元想象中的白净,却不似想象中的温婉,那刀削一样的薄唇配上眼里突来的厉气,虽有攻击力却又让人心甘情愿的入里沉沦。
那五官突然皱在一起,所有的攻击力又像是凭空消散。有手帕挡在那张完美的脸前,耳边是浅浅的咳声。
宋伯元紧张的将手臂挡在佳人身前,景黛亦没有避嫌。
她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宋伯元的手臂,直将那千金难买的料子抓得皱了几分。
时间过得缓慢,连靠近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待再没了咳意,景黛直起身松了手,才浅浅打了个揖对宋伯元道歉:“我身子骨不健,让郎君见笑了。”
宋伯元却紧盯着那因咳过而泛着粉意的脸颊忘了眨眼,她敢说那是满大梁最精于研製腮红的匠人都打磨不出的娇色。
像是从破败里生出的一缕骄阳,艳丽刺眼却又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若自己还是女娘,她定会日日缠着景家姐姐讨教。景家姐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让她喜欢得紧。
宇文斐在屏内听了景黛的咳声,分外着急的唤她:“阿黛,快进来让我瞧瞧,整个汴京城就找不出能治你这病的郎中了吗?”
景黛抱歉的看了宋伯元一眼,就应声转进内室。
阿黛。
这名字在宋伯元的肚子里滚过几圈,就滚进了脑子里。
不一会儿,内室传出欢笑,过了一会儿又回归寂静。
宋伯元无聊,就开始打量起这屋子里的摆设来。墙边立了一个飞云起角的壁桌,桌上置了个蒜头瓶,仔细一瞧,瓶颈还饰着市井女公子们最爱的“蝶恋花”。与之分外不和谐的却是那显而易见的藏书橱,橱上有一小架子,置了些古铜玉小器,宋伯元平生最讨厌读书,看了几息立刻转过头去。
整间房最正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顶四扇屏风,屏上画着山水图,只看那朱红落款方知是宣和年间的好东西。以大理石镶过的鎏金托座,上面还隐隐雕着林泉。
这屋子布置得儒雅,连角落搁置的炭炉子都是匠人精心雕过的,她没见过这样精致的炭炉子,实在想再近些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图案,只是眼前来来往往的都是伺候两位殿下的下人,宋伯元也就收了这点子好奇。
有道姑模样的人被里头的人唤做王姑,每每路过她都要紧着打量上几分,倒叫宋伯元有些如坐针毡。
在王姑第五次路过她的时候,宋伯元抬起脸乖巧地跟着唤了一声:“王姑。”
王姑似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发声,像吓到了似的手抖了一下,又匆匆半蹲了下身子当作行礼就快步走出门去。
宋伯元捡到乐,笑的见牙不见眼。
恰逢景黛从内室转出来寻个小物件儿,见到那孩童般的笑之后,也跟着浅笑了一下。
“郎君什么事这么开心?”
宋伯元朝她眨巴眨巴眼,才懒洋洋的回:“王姑方才给我行了礼,宫里女官才行的那种。”
那笑意渐渐落下,景黛微垂了头回她:“大概是府上没见过贵人,下人们紧张,东施效颦罢了。”
“姐姐比西施还美。”宋伯元突然不着四六的开口。
景黛略显埋怨的嗔了她一眼,“你又没见过西施。”说这话的时候,倒像是做阿姐的打趣那年少无知的“弟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