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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躺得好好的淮南王妃,听了宋伯元这话,立刻费力地支起自己的身子。小叶眼疾手快去帮忙,被她轻轻推开。
金吾卫对她来说,应是整个汴京最危险的地方,圣人开朝,作为金吾卫上将军的宋尹章却在加官晋爵的前一夜死在大殿上。
整个朝廷都对宋尹章的死因讳莫如深,但她却最不该忘。
淮南王妃手抚在心臟处,眼神紧盯着宋伯元轻声问她:“为何?”
宋伯元瞥了一眼窗外的梧桐树,转回头又看了一眼惴惴难安的小叶。
“你们都知道吧?”
她淡淡地问。
宋佰叶怀疑的看向她,又在宋伯元看回来的时候心虚地低下头。
淮南王妃松了捂在心臟处的手,将手伸进自己枕头下摸了摸,最后摸出一件旧得磨秃了边的荷包。
她朝离她最近的小叶递了递。
小叶接了连看都没看,径直送到了宋伯元手里。
宋伯元低下头去瞧,那荷包从前该是艳丽的颜色,只是过了许多年已经灰扑扑的不像样子,外头绣着七扭八歪的【章】字,想来该是出自阿娘的手笔。
她拿那荷包放到鼻尖处嗅了嗅,是阿娘身上惯常萦绕着的草药香。
“阿元,你不是男孩。”阿娘说。
宋伯元抬头,手虽捏着那荷包,眉眼间却全是平和。
淮南王妃又说:“我相信你们两个都是聪明的孩子,我也从不拦着你们,只是做事之前,务必想想枝姐儿的处境。”
圣人说宋家一脉忠勇,那荣耀就铺天盖地地扑过来。圣人说宋家二娘子德才兼备蕙质兰心,那二姐姐没过几日就收到了圣人纳妃的圣旨。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圣人一句话的事。
宋伯元小的时候没敢细想圣人到底是真的喜欢二姐姐还是只为了平衡宋家军中的部属,长大了仿佛突然就参透了所有的答案。她就这么忍了半辈子,直到肖赋站在船尾意气风发地让安乐抢了她手里的鼓槌,她突然就悟了,人不能总指望别人,凡事抓到自己手里心里头才能踏实。
她双手将那旧荷包放回到阿娘的手里,“我也不是父亲,”她直视阿娘的眼睛,“我只是想再强大一点,阿娘,我没别的选择。”
淮南王妃手指摩挲了几下那捂了十几年的旧荷包,还是义无反顾地将它递还给宋伯元手里。
“你既去的是金吾卫,这东西带着就当你父亲陪着你了。”说完了就赶人:“去吧,都出去,我累了,想歇歇。”
宋伯元单手抓着荷包,手臂被小叶扯着扯出了屋子。
她偏头开门见山地问宋佰叶:“龙舟师傅哪找的?”
宋佰叶垂头不答。
“小叶,”她抓着荷包的手轻轻抬起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你不信我,还信谁呢?”
在屋子里闷了月余的宋佰叶听了她这话,却突然“哇”的哭出声。
宋伯元心疼地跟着红了眼眶。
“怎么了?”她带着哭腔问宋佰叶。
“不怎么,”宋佰叶靠前迈了一步,直到将脸深深埋进宋伯元的肩上,那眼泪也就顺着布料慢慢渗进皮肤里,让宋伯元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一手搂紧了小叶,在她耳边轻声问她:“有人和你讲了咱爹和祖父的事了,是吧?”
宋佰叶慢腾腾抬起头,委屈巴巴的推了宋伯元一下。
“你,你如何知道的?你既知道,你既知道…”剩下的话再没说下去。
你既知道,为何没做出动作呢?难道你真的能忘掉仇恨,扬起笑脸对着宇文广感恩戴德嘛?宋佰叶没敢说,因为她知道宋伯元辛苦,装男人辛苦,装纨绔辛苦,装单纯辛苦,装什么也不知道最辛苦。
宋伯元用手指轻轻刮掉小叶下眼脸上挂着的眼泪,对她笑笑:“好了,大姑娘家家的不要总哭。”刚说完了话,自己眼窝子也掉了眼泪,只能挽尊道:“哭也可以,在我面前才行。”
宋佰叶撇嘴,自己胡乱擦了眼泪,问她:“你真要去金吾卫?肖赋能容你?”
“能。”宋伯元点头,又伸出手随意胡撸了一把小叶的头顶,“好了,你把从前那些都忘掉吧,我不管谁暗自接触了你,以后都不要再与她交往了。”
宋佰叶诧异宋伯元的转变,又缠着她说道:“你知道吗?前朝的黛阳公主在那晚逃出去了。”
宋伯元恍然大悟:“哦,”又问:“所以是那位黛阳殿下接触了你,她要你做什么?”
“她?她倒是没给我下过什么指令,只不过,”她心虚地看了眼宋伯元,随后嘴里像含了块儿枣似的囫囵着说了一句:“我叫她帮我杀了个人。”
宋伯元心狠狠一坠,“杀人?谁?”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还是期望小叶别说出嘉康王爷这几个字。
“嘉康。”
宋伯元大大的喘了口气儿,“你是不是脑子不好?被人耍了吧?嘉康是什么人?是黛阳不共戴天的仇人,你去凑什么热闹?”眼看着小叶越来越难过,只能安慰她:“好在她手下得干净,圣人又没细究。”
宋佰叶点头,放低了声音对她撒娇道:“那我也是卖了小五一个大交情,五殿下那人才不分什么是非善恶,只知道对自己人好,说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