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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无声地从屋顶落在她身边,朝她“嘘”了声后,双手夹住宋伯元的两肘,一提气就把她带上了房顶。
因为宋伯元的功夫没达到安乐的境界,所以必须有安乐的协助才不会被真人发现。安乐把她轻轻搁到房梁最稳固的泥顶上,又屏气凝神着去够脚下的瓦片。
宋伯元抓了抓她的手,对她用口型道:“再等等。”
安乐虽然不明白还是朝她点点头,两人就并排蹲在房顶上大眼看小眼。
在宋伯元觉得那道姑该放下戒备心的时候,朝安乐打了个手势。
安乐立刻蹑手蹑脚地去够脚底下的瓦片,她虽仗着武功高强,但也隻敢挪两片儿瓦,两瓦之间稍露出一道缝隙。
宋伯元蹲在她旁边,朝瓦下看过去。那真人拿着根儿吊坠在坐得笔直的景黛面前絮叨着什么,听着不是大梁官话也不是胡腔。
眼看着那香往缝隙的方向飘,宋伯元立刻伸长了手把那缝隙重新盖住。
安乐睁大了眼,满脸的愤怒看向她,宋伯元也无暇解释,就刚刚那一瞬,她立刻就闻出来了。
那香产自琉球,名唤极乐。除了有扰乱心神的作用,还有非常疯狂的成瘾性。极乐原是巨大的硬体块状物,发现于海底,蛊师们也知这东西邪性,轻易不会将它用于人,也不知这真人用了什么办法,竟能将极乐融成小小一根香。
按景黛这月月都要被催眠洗脑的频率,恐会慢慢失了理智变成真的疯子。
想要戒极乐,就要忍受剥皮刮骨的痛楚,将骨头表面上被极乐侵蚀的青斑尽数刮去才成。只是这世上虽有解药方法,千百年来却没一个人能戒成。
安乐还欲帮她掀开瓦片,宋伯元忙伸出手衝她摇了摇。
安乐收回手,看泪流满面的宋伯元不解。她慢慢靠近宋伯元,按着上来的方法又把宋伯元放了下去。
她捏着宋伯元的衣领随意找了个空房,推宋伯元进去。宋伯元进了屋子,立刻脚软瘫倒在地毯上。
安乐从怀里掏了块儿帕子不客气地扔到宋伯元的脸上,小声问她:“你哭什么啊?”
宋伯元咬紧了下唇,抬头看向安乐说了四个字:“那是极乐。”
安乐提眉,极乐之名,令她倒吸口凉气,就算身上有绝对的力量也难敌这种要命的海底蛊王。它会慢慢瓦解人的意志,直到将人变成只知道嗜血的动物。没有人能战胜极乐,只要人沾上,这辈子就不可能戒掉。
那意味着,小姐最终的归宿会变成一个不识人的疯子。
嗜血善战,直到身体内再也没有足够的力量维持她的生命体征,从此带着极乐消失在这世上。
安乐立刻蹲到她身边,“你就闻了那一下,怎么能确定?”她提宋伯元的手肘,“走,我再把你送上去,你好好闻闻。”
宋伯元狠狠推了她一把,“我真的能确定。”
安乐不信,她不管不顾地去拉宋伯元。宋伯元也打不过她,最后还是被扔回了房顶。
她抿唇,轻轻推了下瓦片,又立刻合上。
安乐将她送回地面,没有着急地问她结果。隻站在身边喘着粗气,低头看她自己无法控制哆嗦的手指。
宋伯元也不想说,她的鼻子也压根儿就没有再闻一次的必要。
景黛,可能真的如她所说,因与黛阳有几分相像,被镇戊选中作黛阳的替死鬼。黛阳不想完成镇戊留给她的任务,所以直接找人将她炼成蛊母,也许小小的景黛在成为黛阳的蛊母之后又展现出了过人的聪明才智,黛阳不想浪费她的脑子,就借她之手搅弄风云。
解药与镇戊的遗愿,在景黛身上都能得到,真乃一举两得的好计策。
多么恶毒的兄妹两人。
怪不得镇戊留给她教她本事的道长要打她罚她侵犯她。
怪不得在黑暗里蛰伏了许久的黛阳要在此刻现身汴京,是因为到了日子,她来收割胜利果实了。
宋伯元浑身发冷,突然领悟了景黛方才对她释放的恐惧。
她可能老早就推算出来这个结果,只是真相没出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从前一定以为自己是被哥哥爱过的小女孩,到了如今,才发现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爱她的人。
她被亲生父母卖给镇戊,从无数个小孩中脱颖而出成为镇戊选中的黛阳唯一替身,又被黛阳送进那黑暗的虫洞里,成为唯一走出来的蛊母。
想起孙星的话,宋伯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干呕。被送进虫洞的那一年,那小女孩大概几岁呢?她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进去的呢?是被人狠心骗进去还是为了向黛阳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而亲自走进去的呢?
那无辜的小女孩,被人如此欺辱,到了如今为何却还想着要拯救黎民百姓,要改变这世界?
宋伯元抿唇抬起袖子蹭了下唇,抓了安乐,对她轻声道:“我不想告诉她真相。”
安乐眼神发木,听了她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所以,”宋伯元扯了下她,“你得装一装,就当我们都不知道。”
被扯了一个踉跄的安乐这才动了动眼珠,迷茫地看向她又看向房门的方向,衝她摇头:“不行,必须要告诉小姐,因为小姐什么事情都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