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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伯元身子笔挺,听完李炳生的战前动员,脸上带了抹若有似无的笑,稍扬扬手里的旗帜,一开口,借着那山谷回音,方圆几十里地都听得见。
“跟着我的旗,什么都不要想,杀了胡族人,给咱兄弟姐妹们报仇!”话音刚落,她手里的旗帜就随着她的人和马,一跃而下。
大军出动,两方终于正面对垒。
小黑手里提着那灯,内里的血液都跟着振奋,看着眼前一跃而下的大军,不免跟着喊了声:“大梁青虎军衝啊!”
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又有阿严流坐镇,胡族稍稍有那么点子章法。
宋伯元不管,扯了旗就衝。
眼里隻盯着阿严流,阿严流使锤,刚猛有力,缺点是动线短。
宋伯元手里的旗杆其实是长枪,她灵巧地插着两锤之间的缝隙,直接伸向阿严流的脸。
“嘿,阿严老儿,知道今日是怎么败的吗?”
阿严流身子后仰,躲过这一波后,一锤打过来,宋伯元灵巧地躲过,“你们那儿有内鬼,再不查查,今年冬天我们大梁青虎军就要在草原过大年了。”
对面根本不搭她的腔,见与她分不出胜负,立刻换了人去锤。
宋伯元就像闻到腥味的猫,隻跟在他身后打一枪磨叽一句:“我还听说,匹秋氏那两兄妹还活着呢。匹秋,额,匹秋步骨得对吧?他正暗中屯兵呢,你们那内鬼就是从他那儿漏出来的。”
她不管阿严流信不信,反正她就跟在人屁股后头一通乱说。
最后终于逼得阿眼流在她眼前说了蹩脚的大梁话,“你休想,挑拨离间我们。我们胡族,草原之子,受青空之神庇佑,必会直捣汴京,杀光你们口蜜腹剑的中原人。”
宋伯元衝他笑笑,一枪怼过去,抢杆子上绑的旗帜立刻迷了阿严流的眼,周令见缝插针,一剑砍过来,阿严流凭经验身子前倾躲了一下,头上那攒了不少年的小辫子却被周令一剑砍断。
宋伯元顺势矮身接过,手里扯了那半截散着血腥味儿的辫子,对周围大喊道:“诶哟,阿严老儿,你这没了辫儿,以后可配不上我们大梁公主和郡主了。”
阿严流双锤紧跟而来,宋伯元大笑着躲过,举着那小辫子像举着阿严流的头颅,在战场里游蛇般走了一圈儿。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就算阿严流忍得住,胡族的兵却忍不住,一动了怒,那点战前阿严流教的战场阵营是全部忘到脑瓜子后面。
胡族果然不适合大军对垒,压抑了大半年的大梁军,与来这儿三个月没打上一场痛快仗的青虎军,追着他们的马屁股揍。
战场拚的是实力,比的是气势。
大梁青虎军突然振奋了士气,成摧枯拉朽之势,撵得胡族夹着尾巴逃回了大本营。
宋伯元的长枪上,扎了两个胡族人头,手上还攥着那截小辫子随手甩给身边人,“传着踢几脚,解解气。”
回到营帐内,整个军队的人皆兴奋得睡不着觉。
这是大梁青虎军自合军以来,打得第一场真正意义的胜仗。
伙头营提前将陈年冻肉从库里取出来,迎着那大胜的大军,开始架火。
每个营前都摆了一坛子酒,一扇儿猪肉。
将士们兴奋,竟唱起儿歌来。
轮番着唱完,那随着宋伯元出生起就陪伴着她的童谣也被念起。
【金儿玉女迎新朝,天下大盛福如招。万民安康财源旺,和谐祥瑞福满堂。】
周令在宋伯元身后推推她,递给她一碗属于军营的烈酒,“这把可以啊。”
宋伯元却无精打采地接过,小口啜了一口,递还给周令:“困了,回去睡觉了。”
她营帐内,小黑正躲在里头给她烧热乎水,见她出现,立刻抹抹脸上因起火而扬的灰:“马上就好了,公子再等等,洗香香见我们大娘子才行。”
“啊?”宋伯元凑过去,“你说什么?”
“大娘子是六日前收的公子的第一封信,之前的可能被宇文武盛劫走了。大娘子说不写回信了,叫我随物资直接来找公子,大娘子转道去了永州。”
“景黛来了?她真来了?”宋伯元激动地跺了跺脚,又觉得自己不成熟,立刻摆了冷脸,但嘴角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当然了,大娘子说怕你搞不定宇文武盛,自己带着人走小道去了永州,算算日子,应该到了两三日了。”
“那你说话怎么大喘气啊,”宋伯元美滋滋地笑了笑,又推推他的肩膀,“行了,本公子要沐浴了,你出去等着。”
“水还没热完呢,”小黑话都没说完就被宋伯元拎小鸡一样拎出了营帐。挂好她自製的锁,脱了衣服就进了那半冷半温的水桶里。
景黛果然是疼她的。
也不枉费她这么多日为她绞尽脑汁的找理由,快速洗净身上的血腥味后,起身穿好已洗得泛黄的里衣,在那箱子里翻腾了半天,才找到那么一套满意的衣裳。
重逢当然要穿白了,要干干净净地出现在景黛眼前。人糙了不少,只能靠衣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