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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容融强製自己不要在这个时候看向宋佰枝,她垂着头,心里骂了几句宇文善后抬起头,“不小心撞到床柱了,圣人与父亲莫要替本宫担心。”
“扑哧。”宇文善特别做作地笑了一声,又忙转过身对郑文德阴阳怪气道:“既然皇后不想说,朕也得了清白,那就请国丈回到位置吧,想来是咱们都解决不了的事。”
“景黛打的?”郑文德压着自己的怒气,质问道。
宇文善站在一边松了郑容融的手,特别夸张地朝郑文德摆了摆手:“国丈大人,开口前请万分斟酌。”
郑文德愤怒地伸出手擒了帝后案上的青铜盏,一把摔向那空案。酒液乍起,迅速铺满案上的新菜。
宇文善站在原地夸张地张大了嘴,郑容融也瞪大了眼。
“父亲!”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就变得落针可闻。
郑文德早就被景黛压得抬不起头,趁此机会立刻泄愤道:“我大梁人才济济,何时需要一个女子坐在上头施令了?如今这大梁,阴阳相调,还要提什么女娘入科考,简直是笑话。大梁建国二十余年,再加上前朝几百年,也没听说一个朝代是允许女子做官的,老祖宗都不敢做的事,能让景黛那无耻女子骑在众位热血男儿头上做成吗?如今这乱瘴之纲,皆因众位畏权而成。何不趁着宋将军凯旋,令她当场休妻,亲自斩杀了这祸国妖女,”
“哦?”身后突然有人出声打断他的话。
郑文德转身。
殿门外,迎光站着一高一矮两人。
俊美的年轻郎将耳边靠着杆银枪,枪杆下绑着面青色白虎旗。她身边站着个身穿华服的瘦弱女子,脸色白得不像正常人,唇却火红,俨然坐实了世间流传的妖女形象。
“大殿怎可带兵器?”郑文德怒道。
宋伯元上前跨了一步,直到双脚站定进殿门。
她晃了晃项上人头,手紧抓着那银枪“铛”地一声放置在身前,“几年不见,郑叔叔怎么老成这样子了?小侄都快认不出了。”
郑文德气得抬手虚点了一下宋伯元的方向:“你!”
宋伯元笑着抬起银枪,“铛铛铛”三声。
殿外的所有带刀侍卫都被人用麻绳绑起,替换成了大梁青虎军。
“你,你要谋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未动过的桌案,却杯盏狼藉,人心浮动。
宋佰枝忙抱紧身边的宇文明空,宇文明空转头小声问道:“那不是舅舅吗?”
宋佰枝捂住了他的嘴,朝他小声道:“噤声。”
宋佰枝对面的宋佰叶也跟着起身,她茫然地看看上头的宇文善,又看向下头并排站着的两人。
她身边就是宇文流澈,宇文流澈这时候倒还坐得住,她抬起手牵住宋佰叶的手,强製性地拉她坐了回来。
“别动。”
宋佰叶听话地坐下来,才转身对她道:“我不知道,我哥没和我说。”
“你慌什么?我又没怀疑你。”宇文流澈不甚在意地笑着小声回了句。
“看样子,殿下事先知道?”宋佰叶反问。
“不知。”宇文流澈从案上做工精致的银盘上偷偷拿了个小青果,揣进了宋佰叶的手里,“小叶姨姨替我尝尝这个酸不酸,酸的话,我就不吃了。”
宋佰叶无奈地抬起手,在所有人都绷着神经之时,咬了口手里的小青果,“咔嚓”一声清脆得狠。
细细咀嚼过后,才对宇文流澈摇摇头,“不酸,殿下吃吧。”
“宋伯元!”宇文善开了口,“此宴是为了给你封赏才办,你现在是作何?”
宋伯元眼皮一挑,细长的眉梢稍扬,邪魅地看向义愤填膺的宇文善,“有人当庭辱骂我三媒六聘娶得的大娘子,我不该生气吗?”
“这里是皇宫。”宇文善阴沉着脸看向宋伯元。
“哦,这里是皇宫。那就请圣人为我做主吧。”宋伯元笑着看回去。
宇文善被狠狠一噎,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刚被他讽刺完的吴言之。吴言之却头一撇,隻装得害怕模样。
没办法,他只能掐了腰,站在台上看向郑文德:“国丈此言确实不妥,还是低头给将军道个歉吧。”
“诶?这话不对吧。”宋伯元抬起长枪,走上前,仰头看向台上的宇文善:“要说道歉,也该是给我大娘子道歉才对。”
郑文德皱眉转身,特意压低了嗓音,对宋伯元小声道:“你休要得寸进尺!你可知道女娘入科考会有什么后果?往后你的儿子孙子,所有的后代,都会被你今日的决定改变命运。往后这朝廷,半数女娘在大殿扭捏作态。出门买个东西,全是女老板,家里的爷们全都退到后头养孩子去吗?士农工商,你就真有那么大的自信,做得比女娘好吗?往后你那些宋氏子孙被女娘压在头上的时候,会不会想着往祠堂上狠啐一口呢?”
宋伯元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就在郑文德以为自己的话触动到她的时候,宋伯元大笑一声,衝他低吼道:“给我大娘子道歉。”
战场浸淫了三四年的少年将军,正是年少热血气盛之时,突然在殿上释放了那澎湃的杀意,惊得那小老头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郑容融抬手扶了他一下,却被他强製性地打掉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