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节
己及人,完全没想过宋沧会将这等朝事当作儿戏讲与身边人知,自也不可能让李阿牛多演半场。
然就因为这多出来的几句话,无疑让魏塱对他的信任又加深了些。苏凔是初初为官,必是做不到守口如瓶。李阿牛与苏凔所交匪浅,是该听过只言片语。
罗连更是以为李阿牛特意绕回来提起苏凔,是受了奚落沉不住气,所以搬出个状元爷自抬身价。暗示众人,他还有一堆亲朋党羽,并非全然是墙头芦苇根底浅。
这一堆弯弯绕将生旦净末丑悉数绕进去,浑水才好摸鱼,所以诸人皆求了个乐呵。皇帝疑虑消了大半,薛凌顺利离间黄家,江府将李阿牛轻而易举摘出事外。
如此,黄旭尧之死终于落幕。
薛凌自跨进江府门槛,总有些心神不宁。她既应了晚间要去李阿牛处将当年明显事说个究竟,难免记起许多往事。
偏那些过去的零零碎碎,不想还好。脑海里才冒了个头,人好像陷进了泥沼里,晕晕沉沉,怎么逃都逃不出来。
除却当年山高水急,生死寥落,还有一个更令人发冷的问题,是李阿牛究竟如何得知父母之死。
明县有人告知他固然最有可能,但也难保不是江府趁此机会遣了人去故意走漏些许风声,为的就是尽早离间自己与李阿牛。
正如昨晚江府已经绊住了李阿牛,两三句话找个空档说了就是,却要大费周章的让自己跑一趟。无非就是,当面算计别人,总会给人膈应。江府图着李阿牛的以后,便一点脏事都不想往身上沾。
这些薛凌不是想不到,只昨夜懒得计较这一茬,然这会再想,又别有心境。恐情绪失控,她一直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舞着剑,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消磨直至午间时分。
江府呈了膳食,含焉颇为心喜,与薛凌一道用膳,说了些府上趣事。有个人叽叽喳喳,多少好了些,饭后勉强能躺到床上合眼。
一梦醒过之后,起身披了件衫子往窗外一瞅,太阳已泛了黄。当下再不耽搁,招来丫鬟洗漱后快步到了江玉枫处。
江玉枫似有意等她,桌上竟摆了一盒点心,和逸白那日拿来作礼的一模一样。见了薛凌进来,江玉枫即道:“坐吧,本想早些差人去叫你,恐你在小睡。这些天晨昏不分,最是伤神,多歇歇好。”
薛凌看了一眼盒子里东西,自顾伸手拿了一块,笑道:“又说要多歇歇,又说要差人叫我,怎么,又哪块天要塌了。”
东西实在甜的腻人,她伸手想倒水,桌上茶壶竟拎了个空。江玉枫道:“弓匕昨夜被伤,不方便伺候,我又不喜旁人,你稍等些时候,且坐吧。”
薛凌尴尬抖了抖手,一撩衣襟低头要坐,却听江玉枫道:“不坐也无妨,并无旁事。只是早朝间,皇帝与黄大人起了争执,定要为黄老爷子开棺验尸,就在今晚。我听闻消息,想着该早些告知你一声。”
薛凌动作定住,抬头看着江玉枫,听他说完后仍一屁股坐了下去,语气有些幸灾乐祸:“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刨自家坟。”
她嗤笑了一声,又道:“还开棺验尸,亏他想的出来”,等了片刻不见江玉枫答,奇怪道:“你担心什么,那老东西命数没了,非我砍他阳寿。别说开棺验尸了,就是皇帝剔肉辨骨,也查不到你我头上来。”
江玉枫仍淡漠神色,片刻说了句无关的话:“你近来甚是收敛,竟也开口称皇帝了。”
薛凌不以为然:“嗨,人在屋檐下,隔墙有耳朵,江少爷就不要笑我了见了棺材掉泪好吧。比起这个,今晚我不得不去李阿牛处走一趟。”
她忽而将目光上移,明晃晃定在江玉枫脸上:“他好像知道了自己父母之死有蹊跷。”顿了顿,又娇声道:“今儿早上,问我来着。”
江玉枫半垂着眼眸并无触动,他亦知薛凌作何想,但内心十分坦然,一来江府确实没做,二来薛凌有此想法,也是意料之中。
江玉枫道:“李大人衣锦还乡,难免旧时故人艳羡。又是旨意在身,少不得明县同僚要相互拜谒。而今霍贼伏诛,当年之事,提得两句不是人之常情么。”
薛凌转了圈眼珠,做了个此言有理的表情,收回目光道:“有道理,反正他也仅仅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且容我编个瞎话糊弄过去,还求江少爷不要拆穿。”
江玉枫这才抬头瞧她,温声道:“薛少爷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俯仰无愧。江府何等身份,岂敢说拆穿不拆穿。不过,非要今日去么。”
“不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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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月
薛凌语气玩味,方才江玉枫虽说是明县的官老爷告知了李阿牛,但她附和归附和,实则并没立马全信。现提起要过去,江玉枫有阻止之意,还当当是江府果然另有他心,想借当年之事大作文章。
江玉枫笑道:≈ot;并非不妥,只怕了你来去恣意,提醒一下多加留神罢了。皇帝本来对霍准之死有疑,你又让黄旭尧带了那样的话去,恐他如今半幅心思在黄家,另外半幅,全数都在李大人身上。
今早烦你走一遭与李大人会晤,不正是为着这个由头么“。说着话间,总算有人端了茶水来,江玉枫慢条斯理端了一盏放到薛凌面前,续道:”原江府自个也去得,不过你看,事后定然有人去查李大人行程具细,是以会晤太久给人查出来了容易生疑。
时间仓促,江府与李大人交情尚浅,万一句话间词不达意,岂不误了大事。你二人情谊深厚,又有着苏凔苏大人的关节在,这才不得不麻烦你走了一遭。≈ot;
薛凌抿着茶水的间隙没抬头,嘴角轻微扯了个弧度,片刻才扬起脸来道:“说的是,但今儿早上我应下了要去,万一皇帝在他身边放了几双眼睛,我再是小心翼翼也瞒不过去,如何是好?”
江玉枫道:“苏大人与李大人源出同乡,又同朝为官。二人一别这十几日,李大人还是从故居归来,难道二人不该把酒言欢么。”
他看了眼薛凌,笑道:“说来也怪,怎地,竟是没有。”
薛凌跟着皱眉,随即笑开来道:“你说的有理,我拉着苏凔去便是。不过你问为什么没有,这我如何得知。没准是苏凔惦记齐清霏,念念不忘茶饭不思,哪还顾得上李旁人。”
江玉枫隔着无声笑了笑,又去端茶碗。薛凌一口饮尽茶水,艳羡道:“还是你好,早晚就这一间屋子,风雨皆是几方书桌,什么活儿也不干呗,跑腿受罪都是我。”
江玉枫指尖在茶碗上突起的金线上细细摸索,偏头看了眼窗外天光,道:“是啊,自那年事后,你隐姓埋名,我……”
他回头,看着薛凌轻举了举杯子:“苟且残生。”
薛凌忍俊不禁,抿嘴咬了下唇防止笑声太大。江玉枫也跟着笑的自嘲,又道:≈ot;黄老爷子的事没个定论之前,你我尚有一段清净日子。在这期间,估摸着李大人也能再上一步。
另还有一桩事,不过不急,你且先留意便是。沈大人已经到了乌州,安城节度胡郢不日即被押送回京。西北之地究竟如何,此人是个关键。≈ot;
薛凌奇道:“他犯了什么罪。”
≈ot;安城有驻兵八千余骑,离沈元州所在乌州只有百里之遥。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羯族小王爷竟能单枪匹马,不翼而飞,事后找不出半点痕迹。
这么大的纰漏,除了与城内主事之人勾结,其原因不作第二种设想。沈元州奉圣谕已经先查了一阵子,现将有嫌疑的人相关人等尽数押往京中,不知案卷上是何写法。&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