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我比不得傅长御能干,找我作甚!”
傅绫罗笑容不变,跟哄孩子一样柔婉道:“晚上得劳烦乔阿兄令人多烧些热水,准备着王上和莹夫人叫水。”
乔安愣了下,扭过头来瞪大眼,“你,你可别胡来!”
他还以为侍寝没有王上的事儿,真要用到王上干活,那就不是叫水了,估计得叫府医。
傅绫罗笑得比花儿还灿烂,“乔阿兄放心,我绝不会胡来。”
乔安:“……”他咋就那么不信呢!
(微修)
掌灯时分, 已至盛夏,南地草木旺盛,按理说一起了灯火, 就少不得蚊虫萦绕。
等纪忱江用完晚膳,乔安出来叫人收拾时, 才发现, 往日绕着宫灯旋转的蚊虫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浅浅灵香草味道,让人闻之安神。
听到乔安吩咐, 外头疾步过来三个仆从, 低着头恭敬进屋收拾。
乔安冷眼看着,仆从们比往日粗犷模样规矩不少, 从头到尾都没发出多大声响, 就是往外走的动作稍微有点不自在,应该是挨过打的。
他心里又微微起了酸。
他们家主子带着铜甲卫, 一年里有半数时光都在军中,身边也都是儿郎,在起居上其实没那么讲究。
若忙起来, 大多数时候, 都是乔安随意去厨房提几个小菜就打发了。
自从傅绫罗来了前头, 除非王上外出或者太忙,多数时候她都令厨房和仆从们, 按照最简单的大王规格伺候膳食。
既能让王上用膳更舒坦些,多几个菜肴又不至于落下奢靡名声,在这种小细节上, 傅绫罗向来不落人话柄。
他思忖再三,论行事, 傅绫罗确实比他强那么一丢丢,王上才会一直压着性子纵容她胆大妄为。
想到王上对傅绫罗的偏心,乔安更忍不住鼓着一心肝的气,不甘心地扫向远处。
今天日头不好,没下雨,但风不小,往日院子里肯定会有落叶。
早上傅绫罗借铜甲卫的势发作了一番,才几个时辰啊,院子里宫灯照射之处,半片残叶都无。
乔安甚至觉得,宫灯下的玉石栏杆都微微反光,明显是仔细擦拭过的。
站门口的亲卫都小声喟叹,“傅长御来了以后,咱这日子是真舒服。”
乔安压下心里的酸,待得听到大门处的动静,抱着胳膊高抬下巴,强逼自己露出骄矜模样。
咦呜呜,他现在,浑身上下,大概也就只剩骄傲了。
被武婢用轻纱步辇抬过来的莹夫人,下辇后,没发现乔安内心的伤春悲秋,只给他一个询问眼神。
那意思是问王上可有吩咐,但她面上不动声色,仍端着娇羞欣喜模样往里走。
乔安还没说话,傅绫罗就带着宁音从寝院迎出来,“见过莹夫人,王上还有些政务在处理,请您见谅,先里面请。”
“傅长御客气,我等着就是。”莹夫人没得到乔安的暗示,心里揣着糊涂,仍露出讨喜神色,跟傅绫罗客气着往里走。
傅绫罗落后莹夫人几步,扭头柔声跟乔安道:“辛苦乔阿兄盯着些厨房烧热水,今日怕是早不了,我叫武婢准备了凉糕和凉茶,你若是倦了,就在旁边歇一歇。”
乔安面无表情,“知道了,府里还买得起柴火!”
以前可都是他在屋里伺候,现在他都被撵到屋外头了。
王上不歇着,他也不能去歇,傅绫罗这一定是跟他耀武扬威,更气了!
傅绫罗见乔安紧抿着唇,跟宁音平时生气似的,腮帮子微鼓,浑身凄凉,心里略有些无奈。
若乔安愿意净身,也没她什么事儿,她一个未嫁女娘要伺候房中事儿,就不忐忑了吗?
都二十岁的男儿了,连十四岁的傅华嬴心智都比不过。
她给宁音一个眼神,“你在外头跟乔阿兄一起当值吧,等伺候莹夫人沐浴的时候,你再进来。”
宁音了然,笑眯眯道:“娘子放心,我会伺候好乔阿兄的。”
乔安还在那里酸唧唧嘀咕,“用不着,我一个长随,又不是宫闱被干儿捧脚伺候的大伴,哪里受用得起人伺候。”
“烧那么多热水,我倒要看用不用得完,王府里的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宁音:“……”不听乔安清朗的声音,这活像是个被人截了恩宠的怨妇。
莹夫人本以为王上是在书房忙着,进了屋刚要松口气,就从寝殿屏风后头的软榻上,看到了盘坐下棋的熟悉身影。
莹夫人心下一惊,语气娇羞,但动作却不慢,利落单膝下跪,抱拳请安——
“妾见过王上。”
傅绫罗在一旁无声打量着,看样子,莹夫人也是个唱作俱佳的,她心里的忐忑稍微消了点。
纪忱江捏着棋子,头都没抬,只漫不经心嗯了声。
傅绫罗要他用过晚膳就回寝院,别说乔安满腹酸气,他也有些不耐烦。
若还需要他来敷衍外头的探子,他也不必允了祝阿孃所请,叫傅绫罗来前头借他这大旗。
加之与女娘相处着实太费劲,纪忱江心里定了主意,若傅绫罗胆子撑破天,要他过去配合的话,就直接将人撵回后院去。
眼不见为净,也省得叫乔安的念叨扰得心烦。
谁知,傅绫罗并未要他做什么,只温柔妥帖地伺候着莹夫人轻解罗裳。
莹夫人是真真摸不着头脑,满头雾水看了眼不远处影影绰绰的身影,缩着脖子凑到傅绫罗身边。
小声问:“傅长御,这是要作甚?需要我干点啥?”
别看莹夫人长得漂亮,实则是暗卫里当男儿摔打出来的,没那么多细腻心思。
这啥都不说,将她脱得只剩里衣,她很不安啊。
当初定江王七岁继位,内忧外乱,危机四伏,必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有个致命的缺点。
祝阿孃无奈,只得狠心为王上治病。
身为暗部女卫,她是曾经为王上治病出过力的,在暗卫切磋的时候。
想起来,莹夫人还觉得骨头缝儿疼,她比旁人都清楚王上有多厌恶女子靠近。
以前侍寝,她都是远远躲在碧纱橱,天亮了就回去,也没搞这些风花雪月啊。
屋里昏暗,只在床头和床尾燃着两个朱色矮蜡。
屋里还萦绕着一股子非常独特的香气,令莹夫人脑袋微微有点发晕,总感觉自己看不清人影。
傅绫罗扶着略惊慌的莹夫人躺下,细声安慰她,“莹夫人您按照最真实的感受行事便可,过了今日,外头都会知道,您是王上最宠爱的夫人。”
莹夫人:“……”今天叫她过来,是要让她做梦的吗?
她倒是不怕成为明面上的靶子,就是不知道怎么叫真实行事。
起来打几套拳?
莹夫人昏昏沉沉想着,今天可能没吃饱,有点乏力。
“您只需记得,这会儿您是在侍寝。”傅绫罗弯腰,在莹夫人耳边小声道,“就是骗外头的人,莹夫人您肯定没问题。”
莹夫人突然放松下来了,唱大戏啊?
那行,这是除了打架外她最擅长的事儿了,不然也不能是她被暗部选出来做夫人。
屋里烛火愈发昏暗,莹夫人感觉自己身子轻飘飘的,慢慢开始起了热。
她好像听到了轻微的抽屉拉动声响。
下一刻,她突然感觉颈侧微微刺痛。
这点刺痛好像是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