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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用过午膳,心情不错地歇了晌,她起来继续抄佛经。

祝阿孃的生辰在中秋前十日,还有不足一月,她准备多抄基本《长寿经》,供奉到小佛堂里去。

一直抄到天光暗下来,宁音进来掌灯,“娘子,今日天不算凉,厨下用龙眼熬了些甜汤,还有新鲜菱角做的花糕,再来一碗鸡汤面如何?”

傅绫罗知道这时节燥,还想来碗绿豆汤,刚要开口,就听到乔安在外头出声。

“傅长御,针线上送来了王上的吉服,花纹样式不少,王上请您去寝院说话。”

傅绫罗心里那根弦蓦地紧了紧,她刚出过府,见了人,王上就来请,能是为了花样?

她又不是傻子。

傅绫罗细细抽了口气,语气平静问道:“我今天吹了风,有些不适,明天上午过去伺候,也来得及吧?”

“若您不舒服,不如请府医过来给您瞧瞧?”乔安立马回答,“王上明日还要见客,只怕不得闲,请您现在过去。”

傅绫罗和宁音对视一眼,主仆俩眼神里都有些叫苦不迭。

一个撑着矮几起身,语带悲切,“宁音姐姐,你记得……”给我烧纸。

一个接话接得尤为利索,“给您烧热水,我懂!马上去,叫阿彩扶您过去?”

傅绫罗:“……”都是烧,好像也没啥区别。

比边南郡老宅大一半的寝殿,同样不甚明亮,纪忱江好像一直都不喜欢太明亮的地方。

在昏暗中,多出来的这点子空旷,像极了傅绫罗的内心,冷风嗖嗖刮,心底淡淡凉。

这种不妙的预感,让傅绫罗一上来就没硬气,十足乖顺会讨喜,声音比灵沙臛还甜软,“长舟……”

“嗯,过来,看看我画的如何。”纪忱江声音温和,甚至温和得有点像岳者华。

可岳者华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攻击性,能叫人不自觉放松。

但眼前这目光淡然,浑身惫懒的高大儿郎,即便温和得亲爹似的,也让人心底发寒,浑身叫嚣着想跑。

只是,被那双深邃凌厉的眸子盯住,咦呜呜……傅绫罗不敢,只能硬着头皮一步步挨过去。

这次,纪忱江甚至没将人揽入怀中,只握住她的手,轻轻拉她坐在身旁。

“看看,我特地请了画师,将南地所有风花雪月的册子都画出了场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画不出。”

纪忱江温和笑道,眼神不疾不徐从傅绫罗身上扫过,声音低沉勾人,男妖精似的。

“面容空置,是我一笔一划画出来的,只要想到这是我和你,不管何时,何地,何情,竟都没有病症出现,阿棠真的旺我。”

纪忱江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在傅绫罗红玉耳垂上划过,而后是脖颈,褚色女官袍的斜襟褙子,云纹间片裙……

最后,白皙小巧的棉袜被他控在掌心,顺着细棉纹理,仔细翻看过软白木槿纹的绸衣,顺着娇弱荷杆,停留在圆月,爱不释手。

直叫傅绫罗浑身微微发抖,咬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心里呜呜的厉害,她不是又要挨打了吧?

“阿棠怎么不说话?”纪忱江还好心歪着头,唇角贴在已经红透的耳畔,“还是你不满意?阿棠放心,还剩三分之一我就看完了,最多月余,定能叫你满意。”

傅绫罗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颤抖,“王上,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岳……呜!”

只提起旁人一个字,傅阿棠就闷哼出声,眼泪滚烫从眼角落下,只能哀哀看着纪忱江,不敢再说一个字。

他缓缓低下头,擒住说不出话的小嘴儿,“我问的是,画如何,你叫错了名字,也提起了不该提的人,女君觉得,此错当罚否?”

傅绫罗只呜呜哭着摇头,眼前晕得好似身处密林之中。

林深见鹿,水清见底,鹿低头的瞬间,鹿角就已经有了令人惊悸的攻击性。

她从没有如此示弱过,却恨不能自己更惹人怜,好叫陌生的鹿角不要急着定池塘里的花儿,不管是哪一朵,都还没彻底绽放呢。

她真的怕疼。

“阿棠,我会遵守赌约,你告诉我,你会吗?”纪长舟衣衫整齐,吻却落在凌乱的荷花池,即便每一朵花都怕得微微战栗,他也并未太收着力道。

傅绫罗不吭声,眼看着鹿角要彻底摧残池子里花,才呜咽喘着点头:“阿棠会,会的。”

“即便有蚊蝇勾着你换个池塘?”纪忱江好整以暇贴着软腻香馥问,坚定搅乱一潭池水,“你若骗我,会疼,阿棠最怕疼了,是不是?”

傅绫罗死死忍住低吟,眼角泪水流得汹涌,不疼,却哆嗦得像是被砸碎的红玉,每个纹理都闪烁着迷蒙的光泽。

她恍恍惚惚在飘荡中觉得,她和纪长舟一定有一个疯了,不然她为何会觉得,好明显一个混账,怎么还说出了虔诚的卑微感呢?

她闭着眼不肯看她,咬紧牙关忍住羞恼,努力将话说囫囵了,“是,我不会骗王上,阿棠最怕疼,也不敢骗王上。”

“岳者华想要利用我,利用王上来做戏,意图保住岳家清名,保住自己性命。”

“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意图行离间计,引起京都忌惮,王上也想让京都措不及防,乱中出错的,对吗?”

纪忱江抱起她,往床榻去,漫不经心点头,“是,我们阿棠最聪慧。”

傅绫罗几乎要死过一回,说不清是汗还是眼泪,叫她的头发凌乱沾在额角,唇畔,狼狈得不行。

她浑身都带着一种支离破碎的柔弱,让人只想喊着娇娇儿揉入怀里,纪忱江也是这么做的。

“纪长舟!”傅绫罗死死拥着绫罗绸的被子,哭喊,“你,你不能言而无信!你说过没看完之前,不会伤我的。”

纪忱江毫不费力将被褥扔开,里面裹着褚色袍角,细白软绸。

他动作不疾不徐将黑底金边的袍子扔过去,与褚色和白绸纠缠,深邃冷冽的目光淡淡睨着眼前盛开的红玉牡丹。

“答应你的事情,我不会食言,我知阿棠从不信我,不如就让我证明一下,我所言不虚。”他将红玉困在方寸之间,声音愈发低哑。

笑意不显,带着让傅绫罗想要尖叫的危险。

“我画到第一百八十式了,其中有七十六式都不会让人疼,我们来试试看,阿棠就知道了,我不会骗你。”

傅绫罗不想试,她只想拿回被褥里的褚色和白绸,立刻撒丫子跑。

只纤细打抖的荷枝刚伸展,就被坚定摁在床沿,连求饶都被堵回嗓子眼。

灯火摇曳,确实没有痛,只有爱意深沉,几乎将人溺毙在这夜色中,徒留无用的倔强泣诉。

“呜不呜…混…咦呜…蛋啊呜呜……”

从掌灯时分进入纪忱江寝殿, 到隐约听到二更的梆子,足足两个多时辰,令傅绫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不只是她, 甚至床榻和只着了绸裤的男人,也都似淋过一场大雨, 寝殿中潮得能起雾, 让人怀疑, 怕是再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哦,倒不是纪忱江在幔帐里跟在战场一样勇武。

前一次傅绫罗太羞涩, 没彻底掌刀, 这回被逼着学武,从最简单的招式开始, 嗯……快得令傅绫罗害怕自己会被掐死。

岂料纪忱江并不尴尬, 慢条斯理地知耻而后勇,可算没白费亲手画了那么多图, 傅绫罗只恨长卷上花样太多。

切磋起来,一次比一次时间久,这人还要一遍遍扪她的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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