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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污蔑,这是污蔑!”

刘邦瞳孔比樊哙更地震,语气诚恳,声音真的不能再真,“咱俩自幼相识,又同生共死,我怎么可能杀你?”

【刘邦为什么要杀樊哙呢?原因其实很简单,樊哙娶了吕后的妹妹吕鬚,是吕后的妹夫,关系摆在这儿,他肯定跟吕后一条心啊。】

“陛下!我更跟您一条心啊!”

气头上的樊哙连臣都忘了用。

——他对刘邦掏心掏肺,就差把自己的命拿给刘邦,可刘邦呢,为了别人的几句话就要杀他,这样的刘邦,还是他当初誓死追随的刘季吗?

“我知道,我知道。”

刘邦拍着樊哙肩膀,不断安抚樊哙,“这肯定是污蔑,我肯定不能为这点事杀你啊。哪怕有,那也是我病得糊涂了,要不然我肯定不能杀你啊。”

——你死了还有人跟我婆娘一条心吗?

大臣们一个比一个能打,我哪敢让我婆娘独自面对他们啊?

当然,这些话只能他私下跟樊哙说,当着陈平他们的面,说这话跟不信任陈平似的,没得寒了功臣良将的心。

天幕的话犹言在耳,樊哙心寒得很,甩开刘邦的胳膊,不想搭理这个连自己都杀的皇帝。

“别气,这绝对是污蔑。”

刘邦好脾气收回手,又交代一句。

吕后眸色有一瞬的阴沉。

【而吕后呢,对政敌狠辣,但对自己的人都是非常好的,如果说陈平敢杀樊哙,那吕后绝对会灭陈平三族替樊哙报仇。】

【陈平当然明白这个道理,这个时候刘邦已经病得非常重了,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他前脚杀樊哙,吕后后脚就能灭他族,于是他跟周勃商议,樊哙这尊大神咱们惹不起,别杀了,改成囚禁,把樊哙装进囚车里拉到长安,让刘邦自己跟吕后掰扯,别把自己夹在中间当炮灰。1】

【路走到一半,刘邦果然死了,陈平这个时候就非常庆幸,幸亏自己没杀樊哙,要是真杀了,自己这大好头颅也保不住了。】

“到底是陈平啊,聪明!”

“要是换成别人,接到命令就杀了,以后等吕后掌权了,自己的结局肯定好不了啊。”

“就是,当官也不容易,夫妻俩斗法,底下的人受罪,陈平要是蠢一点,别说高官厚禄了,自己的家族都得跟着陪葬。”

“你挺聪明啊。”

樊哙刺陈平。

陈平苦笑,“樊将军,你我也曾并肩作战同生共死,有同袍之泽。”

“为何我不能是为了同袍之情不杀你?而是怕被娘娘报复才不杀?”

“你少哄我,我笨是笨了点,但不傻。”

樊哙冷哼,“你们要是真顾忌同袍之情,就不会杀我婆娘孩子。”

【陈平虽然没杀樊哙,但也领了刘邦的命,把樊哙囚在囚车里一路押过来,丢人不说还被折腾,吕鬚与樊哙感情好,吕后与樊哙感情更好,这姐妹俩肯定不会饶了他,陈平左想右想,哎,又想出一个好主意——】

【他直接进宫,在刘邦棺材前哭,一边刘邦一边哭自己,“陛下啊,您让我就地斩首樊将军,可樊将军是大汉栋梁,我怎敢轻动啊!”】

【“您看,我把樊将军带回来了,您睁睁眼,自己发落樊将军吧。”】

“真能哭。”

樊哙讥讽,“这么会哭咋不在自己爹坟头多哭几声?”

“樊哙,你差不多得了。”

周勃是典型的武将,口直心快替陈平打抱不平,“那是陛下的命,陈侯能不遵从吗?如果是陛下让你杀我们,你提刀比谁都快。”

“……”

我可谢谢你了,在这个时候把我推出来。

刘邦瞪了一眼周勃,“好了好了,有什么可吵的?”

“我不可能杀他,更不可能杀你们,这是我病糊涂了,才让小人逮到机会假传圣旨,但这绝对不是我本意,你们是我左膀右臂,跟着我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坐拥天下,你们以国士待我,我当然以国士待君——怎么可能杀你们?”

“再者,天下虽平,但仍有匈奴虎视眈眈,匈奴未灭,我却把你们给杀了,以后匈奴打过来了,谁来保护咱们的大汉?”

“鸟尽弓藏的事别人能做,我刘季做不出来,亏良心,以后死了也不安宁。”

刘邦已上了年龄,早已不是当初的意气风发游侠,声音不似从前清亮明快,他如今的声音带着这个年龄独有的沧桑浑厚,可当他开口,他的声音还是能把他们带回过往岁月。

那一年他们风华正茂,热血沸腾壮志凌云,纵然面对强大如横扫起义军的章邯,力能扛鼎的项羽,他们也不曾害怕,一腔孤勇,誓要荡平乱世,还九州四海一个太平盛世。

他们做到了。

诛章邯,灭项羽,天下九州,尽归于手。

被追杀狼狈逃命的时候他们不曾猜忌,战败受辱时他们不曾猜忌,鸿门宴时他们更不曾猜忌,但现在,他们要互相猜忌,彼此提防了吗?

樊哙心中一痛,脸往刘邦的位置稍稍转过来一点,“陛下,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刘邦立即回答,“我还能骗你?”

“那,我信陛下。”

樊哙抬头看刘邦,“陛下,我跟着你起义那一天,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

——“我的命早就给你了。”

刘邦呼吸微微一顿。

三军主帐虽大,但他与樊哙亲密,樊哙向来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今日也一样,樊哙坐在他的下首位置,隔着几案,他能清楚看到樊哙此时的表情,命悬一线时都不曾流过泪的绝世悍将此时眸光轻闪,眼里隐约有着雾气,但他显然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抬手抹了把脸,恢复凶神恶煞模样,随后一脚把几案踹翻,径直跪在他面前。

“这颗头颅虽然长在我脖子上,但它是陛下的。”

他指着自己的头,一字一顿,“如果陛下想要它,可以随时来取,我樊哙绝无怨言。”

“我樊哙为陛下百死无悔,送陛下一颗头颅又能怎样?”

他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黝黑脸庞突然浮现一抹孩子般天真的笑,声音蓦然轻了,“但我只有一条,陛下,别让别人来杀我,别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我这颗头颅,只能陛下亲自来取。”

——“别人,不行。”

刘邦心口狠狠一跳,心跳陡然停止。

“我怎么可能要你的头?”

刘邦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可樊哙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跪在他面前,他早已不是意气风发的游侠,而樊哙也不是锋芒毕露的少年郎,当他跪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生了白发,密密麻麻,几乎把黑发全部染白。

而他的背也不似从前,从前的他在项羽面前不弯腰,没有那么聪明,却天不怕地不怕,敢与天公试比高,可现在,他的背已经弯了,他的身材也不像之前那么壮硕,跪在他面前时,肩膀甚至还一高一低。

——他什么时候这么老了?明明他比他还小好几岁。

刘邦有一瞬的恍惚。

他伸手,想把跪在自己面前的樊哙扶起来,可他与樊哙之间隔着他的几案,他的手碰不到樊哙。

他与樊哙已不是好友的关系,而是君和臣,自然而然的,他与樊哙不再同坐一席,他们有各自的位置,也有该有的距离。

——他与樊哙,早已不是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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