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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絮已被冠了皇姓,唤名柳絮。
柳絮早在梦泽轩内候着她来,她启蒙晚,读的也是些简单的读物,下学比柳霄更早。
“你见着姜毓了吗?”
风弦摇头。
柳絮叹一口气, “我每次去看她都被母上的人盯得死死的,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能她问一句我回一句,稍有不注意的地方,狱卒就打骂她,我实在……”
风弦摸摸她的头,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头上缀满了珠翠,柳絮根本感受不到她轻抚的动作, “风弦,皇姐和母上都讨厌姜毓,我真怕她们一不高兴就将她处死。”
“不会的。”风弦看着宫仆一波波端着食盒进来, “现下最要紧的是让姜毓的伤快快好起来,这样,午时宫人换班喝午茶的时候我去膳食局塞些钱两,让她们送些好些的饭菜给姜毓。”
柳絮点头,回了自己的殿中。
午时,风弦刚办完事,坐在梦泽轩等待柳霄来学琴的功夫,怜谷便带着女侍来到她的面前。
“陛下口谕,宣质子风弦酉时来宝川殿□□进晚膳。”怜谷威势颇大地甩了甩臂中的拂尘。
风弦点头表示知晓。
怜谷笑道, “还请殿下备好琴曲,陛下若是想听,也不妨您献上。”
风弦温和地笑着回应, “我会的。”
柳霄碰上怜谷出来,自然也听到她们说的这些话, “怜谷!”
“太女殿下万安。”怜谷跪在她身前。
风弦早知柳霄已到门前,开始淡定喝茶。
“梦泽轩是大同殿的偏殿,哪是你能嚣张撒野的地方?”柳霄知道怜谷瞧不起风弦,也多次在柳珹和自己面前提到南疆荒蛮,风弦礼数不周的话,她对怜谷亦是不喜。
“殿下明鉴,奴没有啊!”怜谷不知自己是哪里惹了这个小祖宗,虽然后面一句话柳珹没说,但自己提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怎得触及柳霄的逆鳞了。
柳霄喜欢琴曲,爱屋及乌也欣赏风弦,怜谷这一番话直接将风弦贬得像是巷里楼中的伶人一般,实在难以入耳。
“这……奴只是好心提醒风弦殿下要带着琴一同去。”怜谷狡辩。
柳霄让怀玉把手中的琴放下, “你也不必回去回话了,那就跪在这里,好好想一想,怎么说话最得体,说不出就一直跪着!”
“殿下饶了奴吧,奴再也不敢了,陛下还等着奴回去伺候呢,若是误了陛下的事情,也怕会牵扯到殿下的不是。”怜谷对着柳霄的方向磕头。
柳霄定睛看向她, “你胆子越发大了,还敢用母上的名义来威胁本宫?”
“奴不敢,奴不敢……”怜谷确实不敢了,她将头贴着地,深深地埋在臂弯里。
风弦放下茶盏开口, “你和她一般见识做什么,且让她去。”
柳霄递给怀玉一个眼色, “拉出去,别脏了我们的眼。”
怀玉点头,俯身在怜谷身边说了什么,怜谷抬头看了风弦一眼后随他出了殿门。
“何必动那么大的气,她说这些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风弦端琴上琴坛,拨指弹出的音色圆润如珠玉落盘。
柳霄不满, “就是因为她出言不逊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本……我才要罚她懂些规矩。”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风弦不再说什么。
酉时,怜谷又来,这次倒是毕恭毕敬的姿态。
怀玉帮柳霄收好琴,温声道, “殿下日夜劳读诗书,今夜闷热异常恐有骤雨将至,可要仔细身子。”
柳霄想了想嘱咐道, “风弦,你伤刚好,今夜也多添衣裳。”
风弦放下手中的人间客,拿了一把普通的琴出来, “我知晓的。”
怜谷低头,领着风弦往宝川殿去。
越走越见茂密的山头和越来越浓重的硫磺气息,风弦心中已将这宝川殿猜得七七八八。
温泉周围种满了合欢,雾气氤氲,飘渺而上,周围还挂着轻纱罗幔,随风而动。
风弦见前方暗影坐在桌旁,正想询问身后怜谷柳珹到底在何处,怜谷已没了踪迹。
“过来。”虽然柳珹语气平淡,却能隐约听出与生俱来的威仪和久居高位之人言语间流露出来的命令语气,穿透浓厚的水汽,清晰地传到风弦耳中。
风弦绕过遮挡的轻纱,缓缓走到暗影旁边。
宝川殿内的温泉周围都用汉白玉与夜萤石镶嵌池壁,周围的木柱也用玉砖雕砌,殿内不设烛台,光靠萤石和夜明珠点亮,盈盈灯火,盛而不衰。
六月正是合欢开花的时节,头顶纤细的花丝像一把把绯红小伞一般挂在碧绿的枝头,风来不惧,柔弱却坚韧。
柳珹隻穿着简单的明黄中衣,上面有龙凤牡丹的暗纹,她并未看向风弦的方向,右手撑在楠木的矮几上拿着酒盏小酌,另一隻手放在矮几下方,看不清握着什么东西。
她半靠在矮几上,慵懒地将一隻脚泡在泉中,青丝半挽,大半垂落在地,发尾染上水汽贴在身上,妖冶妩媚。
风弦咬着下唇,心中感觉这样对自己不设防的柳珹,竟比端坐高堂之上的她更令人害怕。
“坐那么远干什么?怕朕吃了你?”柳珹放下杯盏,撑头看向坐在离她有一个泉池那么远的风弦。
风弦见她眉间眼角似有醉意: “圣上想听什么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