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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珹许我归故乡,你怕是也答应了她什么吧?”风弦看着庭院中挂满的红艳艳灯笼,想起在宫中悠长甬道里看见的盏盏如鬼火般的烛火,将军府总让她安心。
莘澄抿唇,想了想还是告诉她,“我答应她去北土镇守边疆。”
风弦并不意外,现在南疆战事已歇,镇南大将军再无用武之地,莘氏也不好糊弄,隻好先将其调离汴京,待到莘氏足够远离权力漩涡,莘澄才可有些许喘息之机吧……
她点点头,不久之后,可能二人便要分离了。
莘澄抱她抱得愈发紧了,柳珹本不想松口,她用莘氏一族威胁,还说了那巫蛊之术是自己用千年红参吊了她的命,奈何莘澄执拗,大梁眼下还需仰仗莘氏,这才松了口,不过放归风弦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两人再无机会见面。
柳珹勒令莘澄无事不可归京,风弦永生不可再踏入大梁境内。
莘澄无法不顾及远在南疆的年迈母亲和莘氏的荣光,也不愿再让风弦落入大梁皇宫受柳珹折磨,隻好答应。
柳珹拟的圣旨也颇给了颜面,其间虽然明令禁止风弦回尧夏不可为官为王,却也保证了尧夏以后可以借大梁运势而生而盛。
这是她愧对风弦的补偿,也是对风弦的忌惮。
既然此刻她还在她身边,那就尽己所能地热烈爱着。
莘澄从袖中拿出一隻冰翠绿的镯子,工匠手巧地雕刻出竹节的样子,她拖起风弦的手将玉镯套入她的手中。
“翠竹绕腕间,云川挂心田。”莘澄第一次表白,说得磕磕绊绊,“你会记住我吗?”
黑猫感觉身下一松,接着刚刚还在打瞌睡的身子整个从风弦身上滑下来。
喵喵叫着抗议几声后,又找个舒服的地方圈着身子睡了。
风弦看着冰透飘花的竹节玉镯心下欢喜,“这算什么?小将军的定情信物吗?”
说是定亲信物也不为过,这是莘澄从镇南侯那里拿来的传家宝物,说是传给下一代莘氏主夫。
不过,莘澄此生不会娶夫,这玉镯也被她拿去雕成了风弦喜欢的样式。
“嗯……算是你给我南红手串的谢礼。”莘澄脸红得不敢去迎着她欣喜的目光看,早知她喜欢,自己应该早一些送给她的。
风弦眼底的爱意柔和,夜晚的焰火烛光印在眼中,眼波流转间皆是风情。
“我太爱你了,阿莘。”
莘澄心中满足,“我知道,我也是。”
——
年后,风弦再次见到怜谷。
怜谷依旧穿着那一身紫色的宫服官袍,臂弯上搭着浮尘,这次倒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将军府前,身后的宫人端着金丝楠木的托盘,里面放着金灿灿的圣旨。
圣旨不长,也没有什么感情,隻一句“朕心宽慰”算是柳珹心里话。
柳珹在圣旨中提及,今年冬至,便是风弦归家之时。
“陛下询问,殿下的身子可好些了?”怜谷上马车前问道。
风弦接过圣旨后,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默不作声地回到将军府内。
怜谷一愣,但见不远处荣襄亲王府的马车缓缓驶来,最后隻留一声叹息回了宫。
柳珹默默听完怜谷说的话,坐在高位上看着将军府的方向抿唇沉默良久,面前的矮几上摆着一副保存完好的画。
一树合欢,一架琴,一个神似风弦的美人。
恍惚得好像是一场梦。
——
次年冬至。
同样是柳珹下旨令莘澄出发北土边疆的日子。
风弦再次回到了大梁皇宫中的质子殿,看见那小小的鼓包边上又长出了新的鹤望兰。
她折下鹤望兰,放在鼓包边,拿出挂在身侧的香囊,向着它道——
“今日,我就带你回家……。”
坚定但颤抖的声音和脸侧无声滑落的泪滴让有关的回忆瞬间破碎,化作利刃划过她本就破碎的心。
她背着人间客,走过长长的甬道。
柳霄在揽月阁前等她。
她一张小脸崩得紧紧的,好像很紧张的样子,那一双酷似柳珹的狐狸眼里还满是期待。
风弦站定在她面前。
“少傅。”柳霄恭敬地向她行礼。
风弦不禁有些唏嘘,之前说过不收徒弟,还是不自觉给柳霄留下这份师生情意,也不知是好是坏……
柳霄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跑回东宫主殿,在殿前的柳树上折下一条柳枝——
“少傅,冬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她递给风弦柳枝,“我不能出皇宫,那便让这柳枝替我送少傅出大梁吧。”
风弦接过柳条,“柳叶顽强,遇水则能生根,柳霄你以后定要做个心术正直,遇水则生之人。”
柳霄躬身,眼中亮晶晶的似有泪光闪过,“定听少傅教诲!”
风弦绕过她,继续向前走着,天空中又落下细密的小雪来。
她看到了宫门前等待她的骑在马上一身骑装的莘澄、抱着黑猫的柳絮、准备出发的裘嫱、把玩折扇的顾云和站得笔直的曲娆。
莘澄下马上前迎她出来,“你来了——”
她将柳枝放在身后人间客边,拉起她的手。
裘嫱拿出一顶和自己头上一样的斗笠出来戴在风弦头上,“好好好,知道你们关系好了——大梁到尧夏路途遥远,你可千万要注意不要惹了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