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温殊色满目惋惜,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地挪开了目光。
谢家大爷那日在街头上温殊色已经见过,典型的武将相貌,上前同长辈见完礼后,温殊色便同谢劭坐在了一侧。
时辰尚早,不到饭点,正是一家人团聚说话之时。
外面几个赏兰草的小辈也齐齐挤了进来,热热闹闹坐了一屋,气氛却怎么也愉快不起来。
大夫人前几日被谢家大爷训斥后,已调整了心态,温殊色适才见礼,她回了一道微笑,便有了和解的意图。
几个小辈则不同,两日前才撕了一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低头绞着手中的绢帕,脖子转向一边,摆出一副见不得她的神情。
温殊色压根没去留意,坐下后便凑头过去问老夫人,“祖母身子怎么样了?”
“好得很。”想起两日前曾‘晕’过一回,及时改口,“就脑袋时不时犯晕,受不了刺激……”
对面的大夫人嘴角一扯,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吧。
“祖母这毛病倒是同温家老祖宗一样。”温殊色颇为诧异,“温家祖母常年头疼,平日里都是用赤箭养着,明儿我给祖母送些过来,让南之拿去给祖母煲汤。”
赤箭便是天麻,谢老夫人听说过能治头疼,但这入药的东西,“还能煲汤?”
“嗯。”温殊色点头,“市面上的都是一些晒干的赤箭,拿来后先用温水泡胀,再切成块儿,和鸡汤一起炖,炖好了连着鸡肉一块儿吃下去,口感甚好。”
谢老夫人意外,“还有这等吃法?”
温殊色道可不止呢,“泡胀后切碎,切成小小的颗粒,同鸡蛋一起蒸,味道也好,每回温家祖母头疼,都会让底下的人给她做,吃上几回,头就轻松了。”
“没想到这老姐姐还真会过日子,那改明儿你给我拿一些,我尝尝……”
“成。”温殊色点头,“祖母要是怕喝药,平日就多用药材煲汤,除了赤箭之外,还有几样也能缓解头疼……”
“是吗。”谢老夫人很感兴趣,“你都说,我让南之记下来。”
这是没完没了了……
一屋的子人竟听两人聊起了煲汤,这要是说下去今日也不用聊正事了,大夫人越来越烦躁,直起腰来欲要发作,又极力忍住。
又听了一阵,谢家大爷先开口打断,“竟然不知老三媳妇还懂得这些,如此贤惠孝顺,倒是老三的福气。”
温殊色见他发话,这才住了声,坐直了身子双手贴在膝上,目光微垂,一派端庄。
谢家大爷笑了笑,借着话头,问她旁边的谢劭,“老三最近忙什么呢。”
“闲人一个,不像大伯事务缠身。”谢劭的语气一贯懒散,“大伯今日怎么有空回来。”
“怎么,我就不能回来了。”谢家大爷一笑,“再忙也不能不回家。”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公子,“倒是承基,别光顾着府衙里的差事,多回来看看你祖母……”
大公子垂目,“父亲教训得是,孩儿往后多回来。”
“你这不是为难他吗。”大夫人插嘴,“眼下三年期满,调令很快便会下来,衙门里积压的事务都得处理,怕是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顾得上家……”
谢大爷做出一副讨了个没趣的表情,“我也没资格说老大,自己最近也忙得分身乏术,没空陪母亲说话,二爷和弟妹又不在。”转头看向大夫人,“你多费点心,没事就让几个小辈过来陪母亲聊聊。”
大夫人一唱一和,“这点倒不用你费心。”
“你知道就好,二爷不在府上,老三又娶了新妇,初来府上想必很多地方不习惯,都是一家人,当以和睦为贵,有什么为难之处,你上点心,多多照应。”
谢大爷装聋作哑权当不知道府上发生的事,这番话,也算是给了温殊色一个态度。
言下之意,一家人不能离心。
今日的事还没说,大夫人知道轻重,应道,“你管好自己的事吧,府上好得很,不用你操心。”
她一句‘好得很’,把所有的事儿都掩盖了过去,没把温殊色告给大爷跟前,面儿上看起来确实是识大体,维护了她,也惹来了底下几个小辈不快,二娘子欲发作,想说父亲还不知道吧,这位新妇习惯得很,一进门就把谢家当成了自己的家,如今连账房都撤了。
大夫人一个眼神及时递过去,二娘子只得闭嘴。
该给的态度,自己已经给了。
兜了这半天,迟迟没说到点子上,大夫人没心思再周旋下去,直接开口同谢劭道,“老三应该也知道,你大哥过不了多久便要去东都任职,自二爷回到凤城后,咱们谢家在东都算是一个亲人也没了,他只身前去,怕是东南西北都摸不着,伯母想着若是有个安身之处,旁的事情做起来都轻松,我已经打听过了,东都的租赁极高,长期租下去也不划算,倒不如买上一套。”
来了……
温殊色吸了一口气,面色跟着精神了起来。
先前已同谢三通过气,他应该知道怎么回复,半晌却没听到郎君出声,心头一沉,也不管什么仪态不仪态,扭头盯着他。
就这能心软,他也太没出息了。
谢劭正权衡,要不要同大房兜底,余光察觉到旁边小娘子的目光,都快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罢了,抬手碰了碰眉骨,“我懒散惯了,不喜欢管家,如今都是殊色说了算,伯母有什么事找她商议便好。”
果然,被新妇拿捏住了,狐狸精吃了心,他还有什么主见。
谢大爷和大夫人匆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大夫人恨其不争气,但银钱在人家口袋里装着,夫人管账,天经地义。
想起前几日的事,大夫人内心也有些怵这位三奶奶,怕自己讨个没趣,当着众人的面下不了脸,目光一时没往温殊色身上瞧。
倒也没用大夫人张口,温殊色主动道,“这不巧了,温家伯父一家迁去了东都,前几日大娘子也与我提过,还同我算过一笔账,说东都好一点的房子租赁要九十贯,买一套下来也就一千多贯,还说东都寸土是金,房产一天一个价,与其租房不如买下来划算,和伯母倒是说的一样……”
听她如此说,大夫人完全没想到,愣了愣,脸色和悦了许多,“可不就是吗,殊色也知道……”
“所以,我决定让人去东都置办房产,等大公子到了东都就租我的房吧,都是一家人,租赁的银钱落在自己人手里,也好过让旁人占了便宜,不知大公子意下如何?”
既然都说东都买房划算,转个手便能赚不少钱,那她自己去买,他们租她的便好。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温殊色看向大公子,满脸诚意地询问他的意见。
屋内突然安静,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大夫人心里的雀跃荡然一空,先回过神。
她就说呢,这温二怎可能突然转性,果然憋了一个大招,她去东都买房产,让他大房来租,她倒是会想会算。
可这样的说法却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大夫人哑口无言,谢大爷也没了声儿,先前一口咬定彼此都是一家人,竟让她钻了个空子。
倒是大公子被跟前的女郎一问,尤其是她望过来的目光,又让他想起适才她眼里的那抹失望,无不讽刺,脸色一僵,起身同谢大爷和大夫人道,“调令尚未下来,孩儿能不能去东都还未清楚,父亲母亲不必如此着急,再说即便去了东都,东都之大,莫非还没孩儿一处容身之地?”
没等两人回神,大公子便向上位的老夫人拱手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