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行长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但是任何决定相对于现实而言都是滞后的。当西部信托的员工们被领导一个电话从美梦中叫醒,骂骂咧咧地冒着大雪返回工作岗位时,挤兑的风潮已经波及到第三家支行了。
起初,只是十来个客户想要从账户里取点儿钱,再存到海湾银行,这样他们就能方便地往游戏里氪金了。
然而由于今天是假日,银行只开了一个窗口,办事的是个临时兼差、业务不太熟练的职员。他慢慢吞吞地核查客户的存折,再慢慢吞吞地盖章、签字、点钞。这期间,不耐烦的客户们只能在银行门口一边吹冷风一边干等,并低声诅咒这家服务态度欠佳的银行早日倒闭。
这一幕被路人尽收眼底。
冬至庆典的一大清早排队取钱的场面委实罕见,再加上排队者那怨恨的表情和时不时冒出的“倒闭”之类的字眼,恐慌情绪瞬间在群众中蔓延开来。
“我看见西部信托银行门口好多人排队取钱!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银行要倒闭了!现在不取的话,我们的钱就泡汤了!”
“虽然不清楚消息是真是假,但取了钱也没什么坏处。大不了之后再存回去嘛!”
“是啊,那可是我们的血汗钱啊!我宁可少赚点利息,也不要血本无归!”
于是,银行门口的队伍莫名其妙增长了不少。由于假期银行只营业半天,为了赶在今天之内取出钱,更多的人只好赶去附近的另一家银行。
这时,一位报社记者刚巧路过。正发愁假日没什么新闻可写的他,顺手拍下了银行门口人山人海的场面,并刊登在了当天的午报上。
在一众关于假日的喜气洋洋的新闻中,这则“银行挤兑”报道扎眼得就好像肤白貌美的精灵群中混进了一只丑陋的绿皮肤哥布林。
更有不少人目睹银行运钞车载着大笔现金扬长而去。实际上,这些运钞车正在紧急调运现钞。但在普通人眼里,这光景看上去就像是——“银行拉着我们的钱跑路啦!”
惊慌失措的储户们飞奔到最近的西部信托银行,却绝望地发现今天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了。他们最早也得明天才能取出自己的钱。
——不,谁知道明天银行还会不会开门!
恐慌情绪如同炸弹,彻底在人群中爆发。
挤兑风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三家支行蔓延到诺雷利亚所有的西部信托银行网点。愤怒而惊慌的人群踏破了银行门槛,将大厅挤得水泄不通。他们声嘶力竭地叫嚷,挥舞着拳头、公文包、擀面杖、干草叉,以及一切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逼迫职员们取出存款。
焦头烂额的行长不得不紧急联络附近几座城市,乃至首都的总行,请求他们立即支援;然后花上更多的广告费在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刊登消息,澄清银行并未倒闭,请储户们冷静,不要加入挤兑的大潮——否则本来没有倒闭风险的银行就真的要倒闭了!
但是最早的报纸也得明天清晨才会刊印出来——聆听着窗外沸腾人群的呐喊,行长心里泛起一丝凄惶——西部信托银行还撑得到那时候吗?
与此同时,海湾银行。
“好消息,行长,好消息啊!”班克斯先生笑盈盈地走进行长办公室,“这是今天的报表!我发誓这上面的数字是我工作至今见过的最漂亮的!……行长?威尔希先生?”
威尔希行长背对着门,坐在高背椅上,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出神地凝视着窗外。
桌上放着一份报纸,朝上的那一版印着关于西部信托银行的挤兑风波。
夜幕降临在诺雷利亚,雪依旧下个不停,每座房屋的屋顶都像镀了一层银,万家灯火将这冰冷的世界映照得暖意融融。
班克斯先生注意到行长脸上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那是被灯火所照亮的泪花。
“行长,您……”
“班克斯,我有没有跟你提过,我年轻时曾经遇到一个魔法师,他用水晶球给我算命,说我将来一定大富大贵?”
“您说他纯属胡扯八道。”班克斯说。这个故事他听行长说过许多次,每次行长都要以“我信他个鬼”来结尾。
“现在我相信了。塔里的魔法师们果然法力无边!”威尔希行长敬畏地望着远处那一道伫立在夜色中的深沉暗影,“我就说吧,班克斯!跟洛林·地城合作果然没错!海湾银行总有一日会成为大陆最大的银行!”
威尔希行长摘下老花镜,擦了擦眼泪,然后将眼镜塞进口袋里。
“走,班克斯,我们去喝一杯吧?”
“呃,啊,好的行长。”班克斯先生猝不及防,“去俱乐部是吗?我去叫辆马车。今天的马车大概不太好叫……”
“不,我们去红狼酒吧。西部信托的行长常去那儿,我们没准能碰见他。”威尔希行长露出促狭的笑容,“真想瞧瞧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啊!”
欧皇现世
这一年的冬至庆典注定要铭刻在诺雷利亚的历史中。
一款新游戏发售,一家银行股价飞涨,另一家银行濒临倒闭,成百上千的居民镇日闭门不出,只为了在家里肝游戏。更多的居民聚集到拥有魔力石板的亲友家中,围观他们如何肝游戏。
数日之后,当肝得昏天黑地的魔力游戏玩家们好不容易停下来歇息片刻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屏幕上又多了一个新图标——“反封建联机版”。
新一轮的肝再度开始了。
同时,照例来到俱乐部或沙龙消磨时光的绅士淑女们惊讶地发现,这儿摆了好几张方桌。服务生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套纸牌,用地下赌庄庄家的煽动性口吻问:“女士们先生们,要不要打一局‘反封建’?”
这项活动迅速取代了聚餐和聚众唠嗑,成为了诺雷利亚的休闲新风尚。各个俱乐部若是不提供“反封建”纸牌,就会被认为是落伍。而这风潮很快蔓延到千家万户,以至于地下赌庄都推出了全新的“反封建”赌局。
诺雷利亚所在纬度虽高,却是一座不冻港。一艘乘着冬季洋流来到港口的商船无意中接触到了“反封建”。甚觉新鲜的大副买了许多套纸牌,准备用作航行中打发无聊的玩乐。
商船卸了货,载上新货物,漂洋过海返回故国。当它抵达母港时,上至船长,下至清洁甲板的男孩,都学会了“反封建”的玩法。
他们带着佣金、异国奇珍和纸牌回到家中,然后将他们在异国“感染”的牌瘾成功传染给了家人。
一个月之后,这个国家的国王和王后坐在美轮美奂的温室中,耐心地教导王储和大公弟弟如何玩“反封建”。
“这是如今民间最流行的游戏。我想我们为表亲民,也该学学。”国王说。
“可是陛下,我们不就是封建领主吗?我们为什么要自己反自己?”大公疑惑地问。
王后露出和蔼而耐心的笑容:“那不一样,我亲爱的大公殿下。我们是君主立宪制。我们一点儿也不封建,我们很现代、很民主的。”
“哦!”大公释然。他笑逐颜开,搓着手问,“这个游戏要怎么玩?耍钱吗?”
“很简单,我来教你——对了,这局你扮演‘封建独#裁者’,我们个是‘反封建斗士’。我们斗你。”
“等等,王后陛下!我没的选吗?这不公平!等等!不要自说自话地开始洗牌啊喂!”
幽暗地宫。
塞拉斯带着敬畏的神色,仰望觐见大厅上空悬浮的地下城核心。冬至庆典之前,它尚且只有一半充满了魔力。但庆典之后,整颗核心都散发出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