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怎么个规矩?”
“谁接了花,谁就作诗一首,或填词一首也行。”
“若是作不出来呢?”
“那就罚吃酒。”
有人看向阿黎,问:“传言世子才貌无双学识了得,想必世子妃也如此吧?”
阿黎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这话。
容世子才高八斗不假,可她作些小诗还好,若是拿出来展示就不够看了。
另一人接话道:“这还用问?容世子才学过人,娶的夫人自然也不差的。”
这些人像是有意试探阿黎的深浅,又或许是出于嫉妒想找补,特地将她抬得高高的。
阿黎骑虎难下,也没勇气起身出门,只得生生应下。
只是她不知,今日这些贵女有备而来,早早就清楚娱乐节目是以准备充足。作诗填词信手拈来,可到了阿黎这,就显得窘蹙了。
在作了两首诗后,贵女们讳莫如深的眼神令阿黎如芒在背。也令她一直以来刻意隐藏的、不愿被人瞧见的心思再次浮动。
人人都说容世子风姿卓绝,却娶宋家的四姑娘为妻,她到底有什么好?
是啊,阿黎起初也这么疑惑过,她到底有什么好?
跟容辞夫妻这么久,她越发地感到自己跟容辞的差距。他样样都好,可她连看账都错漏频频,要花费比旁人许多倍的努力才勉强胜任。
在容辞面前,她是自卑的,是胆怯的,是惶惶不可安的。但她不愿表露,小心翼翼地掩藏这些情绪。
她安抚自己,现在配不上无碍,她会努力,努力让自己配得上。
可今时今日,才发现,那些自我安抚其实是自欺欺人。
你看,旁人的眼神便告知了一切。
这些贵女们脸上明晃晃地含着费解——容世子那样好的人为何娶了这么个才学平庸的?
阿黎努力维持作为睿王府世子妃的得体仪态,实则坐如针毡。
窗外喧嚣,到处繁华热闹,阿黎却觉得孤寂,仿佛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起来。
“表嫂嫂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大好啊。”这时,玉敏郡主刻意出声。
她今日作诗得了彩头,心情极好,看阿黎的眼神也变得友好了几分。
阿黎勉强笑了笑:“没什么,身子有些不适罢了。”
她趁机起身:“郡主你们玩吧,我想回去歇息歇息。”
“哦,”玉敏郡主懒懒地:“表嫂嫂慢走,我就不送了。”
阿黎出门后,深呼吸一口冷空气,才舒服了些。
她回到雅间,推开门,却见容辞不知何时来的,坐在椅子上看邸报。
听见动静,他抬眼:“回来了?玩得可还尽兴?”
他气度芳华,星眸闪耀。
阿黎望着他,像遥望一颗够不到的星辰。
全文完
◎这世上只有一个宋槿宁啊!◎
见她些许愣怔, 容辞问:“不认得了?”
阿黎长睫动了动,走进去:“夫君何时到的?”
她没回他的话,且适才眼里刹那的难过瞒不过容辞的眼。
容辞道:“才来没多久, 听说你在旁边跟玉敏郡主等人玩乐便没去打搅。”
“怎么, 玩得不高兴?”
阿黎摇头:“没有, 只是与她们不大熟悉。”
她长年居家, 确实鲜少出门,京中的贵女大多都没见过。
容辞点头,放下邸报:“若你喜欢,以后可在府上多设宴请她们来吃吃茶,也免得你无聊。”
“妾身不无聊,”阿黎说:“妾身在家侍奉公婆, 打理中馈, 得闲会看书作画, 一点也不无聊。”
“真的?”
“嗯。”
“那为何闷闷不乐的样子?”
阿黎一慌,她已经竭力掩饰了,却还是被他看出来。
“没有闷闷不乐,只是不大习惯这么热闹。”
这是她常用的借口, 但凡不愿去某个场合或不想做某些事,用这个借口旁人总是能相信。毕竟,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这种不爱说话不喜吵闹的性子。
可容辞却不信。
他来时听侍卫说了, 阿黎出门时抹了胭脂还换了好看的衣裳, 就连到醉香楼时也是兴奋之色。
此时却说不习惯这种热闹, 自相矛盾。
他眸子若有所思片刻, 淡淡勾唇:“想喝酒吗?”
“嗯?”
容辞道:“醉香楼的紫竹酿很出名。”
“可是, 我们今日不是出来看花灯的吗?”
“花灯不急, ”容辞说:“今夜不禁宵, 我陪你慢慢看。”
他又道:“一会带你去街上走走,喝点酒暖身。”
“好,听夫君的。”阿黎应道。
容辞让人去温一壶紫竹酿,恰在这时,外头由远而近传来喧嚣。
婢女道:“世子,世子妃,是龙灯经过了。”
容辞问阿黎:“可要看?”
阿黎原本是期待龙灯的,可心情受扰。仿佛被人浇了盆水,连心都是湿漉漉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她可有可无点头,被容辞牵着走向窗边。
游龙远比想象的盛大,所过之处,还有富贵人家从楼上撒铜钱下来,引得下头的人一阵阵哄抢。
容辞也准备了铜钱,婢女用漆红的木盘端了数百个铜钱过来。
他问:“可要试试?”
有钱人家给龙散钱讨吉利,没钱人家捡龙钱也是吉利。年年游龙灯皆如此,阿黎记得小时候父母还未和离时,也曾坐在父亲肩上撒铜钱。
她恍惚了会,见游龙快要经过,伸手抓了把铜钱往下头撒去。
铜钱都是包了锡箔纸的,洒在半空晶亮如流星,而落在地上哐哐地响。孩童们立即蹲下去找,好找得很,亮眼的反光的一块块圆圆的就是。
有大些的孩童仰头往她这边调皮地喊:“仙女娘娘,再撒些吧?”
阿黎多年不曾出来散钱,不知这两年孩童们为了讨得多一些钱都时兴喊这个。
她脸颊一红,又抓了一把散下去。
许是孩子们的欢快感染了她,撒了两把铜钱后,她心情渐渐地松快起来。
最后,一盘的铜钱全被她撒了出去,而容辞在一旁含笑看她。
游龙过去后,酒也温好了。
容辞似乎真的只是想给她暖身子,当即给阿黎倒了杯,让她饮。
阿黎也曾喝过酒,年节或是祖母寿辰时,堂哥们起哄一起敬酒,她便也跟着喝。
只不过她喝的酒不烈,而且还有果香。但这个紫竹酿不一样,是蒸馏后放陈的烈酒。
烈酒入喉,辣得她小脸皱成一团。但过后,渐渐感到一股浓郁的清甜由喉间腾起,继而齿颊留香。
容辞问:“怎么样?可要再来一杯?”
阿黎端着酒杯,贪念那点回甘,索性又要了一杯。
两杯酒下肚,浑身暖意融融。
“你不喝吗?”阿黎问。
容辞莞尔:“我不冷。”
阿黎看着还剩大半壶酒,顿觉可惜。容辞瞧见了,说:“你若喜欢,我让人带回去,你得空了可慢慢饮。”
阿黎摇头:“无缘无故我饮酒做什么?只是觉得为了暖身子剩满满一壶实在浪费。”
忖了忖,容辞说:“也不浪费,回头赏了他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