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能开一家自?己的店,芫娘,你真厉害。”
芫娘忙不迭去装了一盒子翻毛藤萝饼:“最近店里实在太忙,我都没?顾上把新点心?替云笈姐姐送去。”
“今天云笈姐姐正巧来了,我便将这点心?匣子给你放到车上去。”
“有劳。”谢云笈轻轻颔首,“上回的荷花酥就很好了,咱们在香凇山碰到过的顾小姐吃了一块,念念不忘了好些时日。”
芫娘便道:“这回的点心?一点也不输荷花酥的,这是我小时候我娘最喜欢的点心?,云笈姐姐带回家里尝一尝。”
“对了,云笈姐姐今天过来,可是还有什么?旁的事?”
谢云笈便也着盼星拿出个包裹。
“上回盼星来取荷花酥的时候,听闻红芍姑娘说?你想?做个茄袋,正在到处寻料子和花样。”
她轻轻揭开包袱皮:“旁的事我说?不上精通,但女红针篦我尚有几分?自?信能帮上你的忙。”
“不知你做成?没?有,我这正巧有些雪缎,也有妆花缎子和绫子,都适合做茄袋,我便给你拿来了。”
“好漂亮的料子。”芫娘双手接过,爱不释手地瞧了半天,才选出一块群青色的素缎,“多谢云笈姐姐。”
盼星又道:“姜小娘子有所不知,我家夫人的针线才是真的好,小姐的手艺都穿自?夫人。”
“若是小娘子绣起来觉着难下手,找我家小姐帮忙才正该。”
“果真?”芫娘眉眼一弯,“我们正愁这茄袋怎么?做呢,云笈姐姐若会,快教教我吧?”
谢云笈也不卖关子:“让我猜猜,这茄袋可是要?做来送给先前在智妙寺说?的那位郎君?”
芫娘大方地点点头:“云笈姐姐,我想?绣个漂漂亮亮的。”
谢云笈轻笑?:“那就绣只六合同春的。”
言罢,她便把着芫娘的手,一点点教芫娘裁料子,描花样。
待到天色变暗时,花样虽才开始绣,但茄袋已然?初具雏形,要?完成?这茄袋对芫娘来说?就容易多了。
茄袋尚未完工,却?已经?能瞧出精致的模样。
芫娘心?下满是欢喜。
六爷总喜欢穿这颜色的衣裳,一定也会喜欢这只茄袋的。
她回过眼,正想?再感谢云笈姐姐几句,便见一位谢府的下人匆匆走进积香居的门。
谢云笈见状,言笑?晏晏的神情也忽然?一僵。
那下人忙慌慌给谢云笈行了礼:“小姐,老爷叫您回府。夫人那头,午后忽然?不大行了,怕是……”
“还请快些启程吧。”
谢云笈闻言, 不敢再有半分耽搁,连忙作别芫娘。
下人驱车匆匆回到谢府。
彼时,后?院中已经站满了伺候的仆婢,却?都只?是静静站着, 没有?一个人敢高声喧哗。
屋子内, 太医院的张院使正半刻也不得闲的?整治调方, 坐在?床边的?谢知行更是一脸凝重。
半晌,张院使叹了一口气?, 无奈起身冲着谢知行拱了拱手,皱起的?眉头丁点也没有?松开。
“谢尚书, 还请恕老夫直言……”
“夫人终年?寡欢, 缠绵病榻已久,心郁难治, 早就是强弩之末。如今怕也就在?这两日,老夫也是爱莫能助,还请谢尚书早些料理好夫人身后?事, 也好叫夫人走得体面些。”
匆匆赶来的?谢云笈闻言,满眼皆是难以置信。
她搁下?手中的?点心匣子, 忙慌慌伏到?谢夫人床边, 侧眸瞧向张院使:“怎么会这样呢?”
“张院使,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不骗你, 母亲前几日还喝了府上炖的?参汤,母亲的?气?色瞧着分明比端午后?好许多了, 怎么会突然就……”
张院使摇摇头:“难得了谢小姐一片孝心,可世事不过因果二字, 这心病得须心药医,夫人的?病根不除, 气?淤凝滞,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没有?法子。”
“夫人心疾不愈,多年?来病情反复,纵然表面看着气?色尚可,内里早就虚耗一空了,如今这症结外显,已是到?山穷水尽了。”
谢知行强忍悲痛,眼眶却?已经有?些发红。
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好似骤然被抽干了,他无力地?扶着床脚,发出喑哑的?嗓音:“张院使乃太医院之首,深受陛下?器重,凡百的?疑难杂症,就没有?张院使没见过没治过的?。”
“如今拙荆命悬一线,但求张院使不忌着是什么法子,只?要能试的?,皆试一试。”
“张院使的?大恩,我谢家自当铭感五内。”
张院使长长叹下?一口气?:“谢尚书,朝中谁人不知你与夫人伉俪鸳侣,鹣鲽情深?更何况医者仁心,若是能救,老夫岂有?撒手不管之理?”
“只?是夫人的?心疾不似寻常病症,夫人过不去那道坎,哪能靠吃方子便药到?病除呢?”
他装敛好自己的?药箱,郑重地?又朝谢知行拱拱手:“我使方子顶多替夫人再吊一口气?,至于夫人这两日还能不能回光返照清醒些片刻,那便皆得看天命造化了。”
谢知行阖了阖眼,忽觉得自己像是堕进?冰窟,浑身都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招了招手,管家连忙奉上红封,将张院使毕恭毕敬地?请出院子。
谢云笈忧心忡忡地?望着父亲和母亲,一时只?觉得任何安慰的?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起来。
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默默俯下?了头。
谢知行缓了缓,终于好似酝酿出几分精神,便问道:“望凝何时回来?”
谢云笈眉头紧锁:“兄长上次到?香海无功而返,便一直耿耿于怀,前日得了空,便又带阿正往香海去了。”
“家中已然着人往香海去寻,明早城门一开,兄长定能赶回来的?。”
“罢了。”谢知行揉了揉酸胀的?眉头,“云笈,你先去吧。”
“有?我在?这就够了。”
谢云笈免不得有?些担忧:“父亲年?岁已高,身子怕是吃不消。不如我来守着,若是母亲醒来,我即刻唤父亲到?榻边。”
“不妨。”谢知行摆摆手,“去吧,让我同你母亲待一阵子。”
谢云笈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从善如流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又重新变得空旷起来。
谢知行望向榻上不省人事的?夫人,不禁悲从中来。
他们夫妻喜结连理已有?二十余载。
这二十多年?来,每每他理卷宗入夜,便有?夫人在?侧添灯;但凡他废寝忘食,夫人自会绞尽脑汁料理吃食;只?要他进?宫上朝,补服永远平展挺括,乌纱也定然皂黑坚固。无论是一朝遭贬任人践踏,还是官居二品登天子堂,夫人总在?他的?身旁。
若非有?夫人不计代价随任前往西南,陪他吃尽千般苦,受尽百般罪,只?怕这如今没有?朝中的?工部谢尚书,只?有?西南黄土底下?埋的?一把枯骨。
他们恩爱有?加,儿女双全,本能相伴相携白头到?老。可一场兆奉冤案,让谢家变得天翻地?覆。
他被囚在?狱中受尽苛刑过了足足三个月,其?间虽未曾屈认一项罪名诬陷恩师贺昶,可只?他一人不肯认终究是杯水车薪,不仅未能保全贺家,还连累家人和他一道被“夕贬重阳路八千”。
而幺女兰序更因此再也未能回到?谢家,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