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驾!”
这一声响将少年惊醒,他忍下怒火,神色阴晴不定。
在拦下姚守宁之前,少年的脑海里转过无数个念头,事前曾猜测过她会说什么样的话,却唯独没想到过她会说他‘中邪了’。
赶车的郑士神色紧张的盯着他看,少年最终平静了下来,忍下心中的恼怒,选择侧身让到一旁。
马儿听到喊声,扬了扬蹄,车轮滚滚前行,逐渐驶离。
走了数步远后,柳氏探到车窗边,透过镂空的车窗往外看,却见那黑衣少年还按着长剑站在那里,望着前行的马车。
柳氏的目光一转过去,那少年好像就已经铺捉到这丝窥探的视线,眼神好似透过了车体,与她对视。
她吓了一跳,连忙别开眼,又去看姚翝。
他好像松了口气,按在腰侧刀上的手也松开——显然妻女的离开让他暂时放心了些。
那手提短戟及青衫男子同时上前,似是问了他一句,少年摇了摇头,仿佛回了什么,只是马车跑得飞快,一会儿功夫,距离便已经拉得有些远了,柳氏没听得清楚。
其余的人都被逐渐甩到了身后,柳氏先前绷得很紧的身体这才一软,倒在马车厢内直喘气。
“娘,您没事吧?”
她的模样不止是令姚守宁吓了一跳,就连曹嬷嬷等人也以为她受了伤,忙不迭的要上前来检查她的身体。
“没事,没事。”柳氏摆了摆手。
直到这会儿进了马车之后,没有旁人了,她才不再掩饰,露出几分心力憔悴的神情。
她不愿让姚守宁担忧,因此很快又将这神色收敛了几分。
不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柳氏心头乱糟糟的,再怎么强忍,那神色也不大好看。
曹嬷嬷坐到她身旁,检查她的身体。
先前情况混乱,她也被恐慌的人群冲开了,也不知道柳氏在这样的情况下有没有受伤。
“这里怎么有血?”
柳氏知乳母心中担忧,也任她查看,半晌之后,就听曹嬷嬷突然指着她后背心处,有些惊骇的问了一声。
听了这话,柳氏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曹嬷嬷所指的地方,果然摸到了数点硬结。
姚守宁忙不迭的也要凑身去看,见柳氏后背心处,有几点深色印记。
她今日穿了孔雀绿的上衣,那色泽也不大显眼,难为曹嬷嬷担忧之下查找了出来。
柳氏想了想,倒想起一个事:
“兴许是那发了疯的人的血。”
她往马车跑时,那提刀追砍的疯男人朝她飞奔而来,黑衣少年将他一剑捅穿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喷溅到了自己后背心上。
当时柳氏本来就已经十分恐慌,压根儿没有注意此事。
后面耽搁了一会儿时间,那血便干硬了。
问身份
虽说不是自己受伤,但柳氏一想到这可能是人血,心里不免也有些膈应,恨不能立即将这几滴干涸的血迹搓掉。
但那血浆附于衣裳之上,如何盘搓得掉,她揉了几下,反倒觉得指尖也像是沾染了那种不舒服的黏腻之感,细闻之下竟好像携带了几丝若隐似无的血腥气,令人闻之欲呕。
亲眼看到马被斩头,以及有人当场被杀的后怕这会儿才涌上心头。
柳氏只觉得自己身上鸡皮疙瘩乱蹿,不过当着女儿的面,她却并不表现出畏惧之色,反倒摆出镇定的模样,开口道:
“对了。”
她极力避免自己继续去细想死人的场景,心思一转,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先前那世子拉着你说什么了?”
一提起这事儿,她倒顾不上自己身上的血污,神色都变得有些锐利。
上马车的时候,柳氏看到那世子抓了姚守宁的手,两人靠在一起说了什么话。
她心里不由有些烦闷。
“他……”姚守宁张了张嘴,心念疾转,却是知道自己绝不能将真实情况告诉母亲。
柳氏向来不信鬼神之说,若自己和她讲‘黑衣少年可能中邪’,恐怕柳氏得先认为自己受到了重大的刺激,患了失心疯。
“他说让我别担忧,爹会没事。”
她反应机敏,知道如何能止住柳氏的追问,并令她深信不疑。
但话一说出口,不知为何,她却想起先前那一道奇怪的声音:撒谎成性,心中既觉不忿又莫名有些心虚,仿佛应验了那一句评论。
可是她转念一想,自己也不算骗人。
姚守宁有预感:经此一事,姚翝虽有麻烦缠身,却并不殃及性命。
算一算,她的数次预感都已应验。
昨夜梦到苏妙真敲门,今日果然便见到了苏妙真入神都投亲;
最关键的,是她从来没见过这位表姐,却能梦到这位表姐模样,连那粒小痣都分毫不差的样子。
她预算到柳氏会得遇贵人,有惊无险,果然柳氏就被那黑衣少年所救,毫发无伤回了马车。
……
这样一想,除了小柳氏熬不过冬至一事未得验证之外,这些预感竟都一一灵验。
且从苏妙真姐弟一身孝装打扮,说不定小柳氏真的已经出了事。
经过这几件事,姚守宁对于自己预感之事颇为自信。
所以她认为姚翝此时应该不会出事,虽说避免不了要生出一场波折,但却不会危及性命。
拿这话来安慰母亲,也不算撒谎成性。
一想到这里,她对于先前那道声音对自己的评价,不免又感到有些气愤。
她确实不如姚婉宁性情温顺,自小因为善于洞察人心,确实会以谎言来掩饰自己的一些言行。
可她并不刁蛮娇纵,也没有狗眼看人低!
至于逢迎拍马之技,更是无从谈起。
姚守宁越想越气,她当了将近十六年的老实人,平日从不招摇惹事。
最要好的闺中蜜友也就是温献容而已,柳氏拘她得紧,往来的都是身边出身、年纪相仿的人,没有人会对她有如此评价的。
柳氏听她这样一讲,顿时信了十成。
在她心中,女儿最是天真无邪,从来都不会骗人——更不会用丈夫的安危来哄骗自己。
最重要的,她想起那先前的黑衣少年,隐隐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姚守宁见自己这话一说出口,柳氏的神色松快了不少,不由好奇心又起。
她性格坦荡,心中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在没有找到说自己坏话的人前,自然不愿在母亲面前摆脸色,因此忍了郁闷,问了一声:
“娘,那个人是谁?”她问的自然是那黑衣少年的身份。
柳氏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了她一眼:
“先前马队进城,喊的是镇国神武大将军府的口令。”
随同的人各个气势不凡,其中有人称呼那黑衣少年为‘世子’。
如此一来,柳氏哪里还猜不出他是谁?
“长公主嫁定国神武大将军,生了一子,名为陆执。”
这位世子,在神都之中也大大有名。
他的母亲是当年先帝中宫皇后唯一的血脉,身份尊贵。
帝后感情和睦,可惜因为当时中宫伤了身体,后来一直不得再孕,便抱了皇子养在膝下,最终被立为太子,这也是如今的神启帝。
也因为这一层关系,在大庆之中,长公主的地位格外特殊,连皇帝都要让她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