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她随即想到了白日时在马车之中看到的那一幕——陆执将长剑抽回之时,尸体上涌出了一股黑气,钻入了他的眉心之处。
莫非梦中陆执额头钻出的那只可怕的黑蟒蛇头,与这黑气有关?
不过这始终只是梦,未必就真的证明陆执中了邪。
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众人亲眼所见那男人被陆执一剑杀死,若那人是妖怪成精,怎么会这么轻易死在少年手里面?
况且镇魔司的人也来了,那男人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镇魔司的人肯定能发现异样。
柳氏说了,这世界上本无精怪鬼魂,一切只是有人以讹传讹而已。
她极力安慰着自己。
可偏偏这时,脑海里又涌出另一股匪夷所思的念头,辩驳着她自我掩饰的观点。
若是陆执杀的真是附身的精怪,死人的那一刻,妖气入体,所以镇魔司的人没查出什么端倪来。
柳氏受当年父亲影响,说的话也未必是真,要是这个世界上真有精怪鬼魂之类的存在呢?
毕竟《大庆史记》记载,当年的太祖朱威屠杀天妖一族,积攒气运,最终成立大庆王朝。
在此之后,除了朝中专设镇魔司,天下更是遍立道观,百姓信任道教,甚至当今天子都一心修道,想要脱去凡胎成仙。
种种情况在她脑海中闪现,驳斥着以往柳氏对于天下无妖一说的观点。
平安回
最重要的,自然是姚守宁连日以来的预兆。
无论是小柳氏之死,还是梦到了苏妙真的出现,都仿佛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向她提前预警一般。
她内心既是惶恐,又夹杂着一丝不安。
如果梦境是一种提示的预警,那么证明陆执恐怕真的出了事。
他毕竟是为救柳氏才受黑气入体,惹来麻烦。
姚守宁咬紧了自己的指甲,决定近日要想个办法,找人打听一番陆执的情况,若他真的有不对劲,她得想办法提醒一点。
可是她又怎么提醒得了呢?
两人没有交集,身份地位悬殊也大,几乎没有见面的机会。
就是能想到办法提醒,她又如何解释自己看到他邪入侵的事呢?
想到这里,她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算了,走一步再看一步吧。
以往她倒是很爱看神怪志异之类的话本,如今真的发现说书人口中所说的妖魔鬼怪肆虐的世界有可能是真实的存在之后,姚守宁又有些畏惧了起来。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故作镇定的抬起了头来:
“最近确实睡得不好,是有些奇怪。”
这些事情她不能和别人说。
姚守宁半是逃避,半是天真的想——只要她不提、不想、不听这些事,便暂时能将这些事儿当成梦一场。
说不定她一觉醒来,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砸孙神医的医馆发生的所有种种,只是一场不牵连家人的意外;苏妙真姐弟的到来,半年前就已经有预兆出现;
至于那倒霉的陆世子,自然也并没有中邪,他出身非凡,虽说杀了人,可众人也看到他是因为救人,才情急之下出手,并非有意行凶。
柳氏也说了,长公主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这事儿肯定能顺利的解决。
“咳。”
她轻轻咳了一声,不愿再提这事儿,又问道:
“我怎么会睡在了床上?”
她记得自己从姚婉宁屋中回来时,疲惫异常,不知不觉的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冬葵什么时候替她脱了衣服,扶她上床,她竟半点儿都没有察觉。
“我回来之后,去找厨房烧柚子水,想替您擦洗身体去去晦气。”
却哪知刚一回屋,就发现姚守宁睡得人事不省。
“无论怎么推,您也不醒。”当时就将冬葵吓了一跳。
但幸亏有先前她在马车上昏睡一事儿,冬葵也算有了经验,连忙去了柳氏屋中先回禀一番,回来就找了人将她一并抬上床。
“还以为小姐要睡到明日才醒,没想到这么快就起来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一做,让她感觉眼前发黑,头一阵阵眩晕疼痛。
此时屋中已经掌灯,外头天色肯定已经黑下来了。
她从白天回来便睡,睡到此时也过了好几个时辰,照理来说睡完应该精神饱满才对。
可她这一觉睡得不大踏实,不知是不是与做了恶梦有关,她有一种自己越睡越累的感觉,这会儿头疼得很,眼皮还有些酸涩,恨不能立即再度躺下。
不过她很快想起了一件事,又瞪大了眼:
“几时了,我爹呢?”
“已经戌时末了(晚上八点左右)。”冬葵应了一声,接着又道:
“您刚惊醒时,太太屋里的逢春姐姐正好过来传信,说是老爷已经回家了!”
她说完,又补了一句:
“带了表小姐与表少爷一道。”
原本以为姚守宁睡着了,今晚恐怕是见不着了。
哪知就这样巧,姚翝回家的消息刚一传来,姚守宁就醒了,好像父女心有灵犀一样。
听了这话,姚守宁顿时就坐不住了,连忙拿了衣服穿上,想要去看看父亲怎么样。
虽说她有预感姚翝有惊无险,但事情涉及颇大,这还只是个开始罢了。
冬葵知她心中着急,也帮着她穿衣,主仆二人收拾妥当了,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匆匆赶往柳氏所在的正房。
已经入了夜,若是平时这个时候,柳氏早就已经歇下了。
但今日发生的事多,再加上姚翝刚回来,柳氏屋中灯火通明,姚守宁还未走到门口,就见到曹嬷嬷匆匆从房中出来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曹嬷嬷神色疲惫,眼睛泛红,像是刚哭过的模样。
见到姚守宁的时候,她愣了一愣,接着那张悲痛的脸上浮出几分欣慰之色:
“二姑娘醒了!”
姚守宁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问:
“嬷嬷怎么了?”
她一问话,便如切中了曹嬷嬷内心的悲伤,顿时低头落了数滴眼泪,一面背过身去拿袖子擦了,接着低声才道:
“表姑娘、表少爷来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没能回答到点子上,接着补充了一句:
“他们说,二娘子果然已经去世了!”
曹嬷嬷说完这话,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我怎么会说果然?”
她话音一落,一拍脑袋,想起今日出门之时,马车上姚守宁提到的那个梦了。
当时姚守宁与柳氏说,她梦到小柳氏不大好了。
只不过那会儿柳氏与曹嬷嬷都当姚守宁年纪小,随口一说罢了。
哪知世事竟真有这么巧,姚守宁的嘴像是开了光,一说小柳氏不大好,果然今日噩耗就来了。
曹嬷嬷说完,姚守宁的脸色微微一变,像是有些心虚,还夹杂着一丝后怕。
今早她感到不安,所以忍不住提醒了柳氏两句,谁也没想到‘梦境’会变成现实,导致事情真的发生了。
她已经发誓不提这预知之事,此时曹嬷嬷说者无心,她听者有意,便自然感到不安了。
“果然是至亲血脉,想必是有所感应啊。”
曹嬷嬷显然并没有想那么多,叹了一声之后,又吸了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