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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瑶没理会她,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话里,说完还问了一句:“师父,您穿上那么厚重的仙袍时,心里在想什么呀?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扶锦君虽然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但还是先行给了岳瑶答案:“人若是没有的桎梏,就容易滋生邪念,所以人世间的百姓要被律法条文管辖,岳安的弟子们要被宗规束缚,可是为师之上再没有能束缚的东西,就要拿个什么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要担起这整个宗派的责任,要力求掌权办事的公平合理……”
岳瑶突然凑近,放低声音问她:“可我看其他宗派的仙君也没有谁自行绑上束缚的呀,师父,世人都礼颂圣贤,是因为圣贤可以不靠他物来约束自身,那您也是圣贤,为何不可呢?为何还要靠一件衣物来提醒自己呢。”
扶锦君突然觉得自己一觉醒来,这丫头变得伶牙俐齿了不少,表面上似乎乖顺会服软了,其实骨子里的逆反更甚,什么都要问一问。
以前岳瑶刚来晚山的时候,像个没学会收爪敛齿的野猫,张牙舞爪地朝着自己炸毛,如今她拔高了个子,懂得收爪了,但心智也变得更加弯弯绕绕了,但问出来的问题却都不是好糊弄的。
扶锦君有些头疼,不太想回答她。
“师父,我在问您呢~”岳瑶揪着扶锦君宽软的袖袍,一半撒娇一半催促道,“您要是不回答我,我们就不走了!我把您一个人丢在这里,让您迷路。”
扶锦君一扬眉:“反正我迷路了也不会发愁,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爱哭鼻子?”
岳瑶:“……”
她的师姐醒来之后确实没以前那么处事刻薄了,但这回话可是针针带血。
“不行!”岳瑶有心磨她,故意拉着人不让走,“师父您现在必须得告诉我,不然我……”
扶锦君打断她:“不然怎么样?”
岳瑶:“不然,不然……我哭给您看。”
扶锦君:“……”
这话题是没法进行下去了,扶锦君眼不见为净地一甩袖子,单手背在身后款款走了。
岳瑶欢欢喜喜地跟着她走了一段路,突然见对方停下,赶忙凑了上去:“师父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师父!”
第二声“师父”里带上了十足的惊惶,岳瑶被对方突然的逼近吓了一大跳。
只见扶锦君扶着一束路边旁生出来的花枝,把岳瑶逼到只能仰视自己的程度后,她语速渐快道:“为什么还得靠一件衣服来规製自己……那是因为我生性凉薄没有普度众生的怜悯心,行事偏激武断没有明月入怀的包容心,因为我,本就不是圣贤。”
说完这么多,扶锦君松开扶着花枝的手,让岳瑶直起腰来,而她那鼓起来的勇气却突然矮了下去。
方才说那些时,她就像破罐子破摔一样地把自己的不完美掀开给岳瑶看。
看,你师父可不是什么圣贤。
扶锦君也觉得自己的言行带了些负气的成分,她把自己的失态归结在了衣服身上——因为自己今天没被那副仙袍压着,所以让坏的心气飘了出来。
说实话,每当岳瑶以那种来自晚辈的崇拜表情看向她时,她总想这样干,只不过如今借着大病初愈嚣张了一回罢了。
扶锦君想,如果岳瑶表情有一丁点不对,自己就把她记忆抹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出乎扶锦君意料的是,岳瑶的表情非常平静。
平静得好像自己只是说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话。
扶锦君皱眉:“为师不是开玩笑。”
“师父,那我们师徒还是挺有默契的。”岳瑶也凑近她,距离近的几乎是在咬着耳朵说悄悄话,“我夸您是圣贤,也只是自私地指‘您是我一人的圣贤’,这里面没有包括天下人,所以您不需要怜悯天下人,怜悯我一个就好,我一人得到您的庇佑,那您在我心里就达到了‘圣贤’的高度。”
扶锦君意想不到地后退半步。
岳瑶把她压在花枝里,继续说悄悄话:“还有一件事呀,您的仙君袍是徒儿故意脱的,徒儿不是很喜欢您穿那个,以后希望您不必穿了。您说说您,都成至高无上的扶锦君了,还要苦兮兮地压抑自己,我们岳安宗又不是圣贤训诫府,仙君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圣贤之人,都到这个地位了,您要是不喜欢什么,全天下都会避着……您要是喜欢什么,就去做好了,管她们怎么想呢。”
扶锦君哑口无言,只能训斥她:“荒谬!哪儿来的歪理邪说。”
“那还不是怪您教导无方。”岳瑶委委屈屈,“幼时您把我一人抛到弟子堆里受尽欺凌,少时您一睡就睡到了地老天荒,再醒来后这都多少年了,您还怎么忍心训斥我。”
扶锦君略带揶揄地问:“你要为师怎么补偿你?”
说这话时, 扶锦君脸上没有任何别样的表情,但岳瑶依旧一眼都舍不得眨地盯着她看。
看着看着,终于引起了扶锦君的不适。
当时岑姝正想着岳瑶要是再次顺杆子爬, 自己就要好好跟她谈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让这丫头变成这副模样的?
可是岳瑶没有上钩,而是直直地盯着自己看。
扶锦君偏开脸:“你老是看着为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