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隔着?袅袅升起的灰白色烟雾,段柏庭最终还是给宋婉月打了电话。
拨至第二通时,才将人吵醒。
她迷迷糊糊的声音,透露此刻处于半睡半醒间?。
“嗯?我没点?外卖啊。”
带着?困倦鼻音,声音有点?闷,但仍旧软糯娇气?。
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念头?将她吵醒。
总之,他突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饿不饿,我给你带点?宵夜回去?”
“宵夜?”她嘟囔起来,“《城市管理条例》第三十一条规定三十三条,第几条来着?,摆摊会罚款。”
声音有气?无?力,说话也颠三倒四。
“刚刚听到?有人在外面打雷,迟到?了一点?,离小学很近,我以为?那条裙子能买到?的,结果被人先预定了。”
段柏庭抽完那根烟后,坐进车内。
极富耐心的将她这段毫无?逻辑的梦话听完。
最后柔声问她:“什么样裙子?”
她呜咽一声:“很漂亮的裙子,我很喜欢,庭庭也一定会喜欢。”
他沉默下来,几秒后,又笑着?安抚她:“裙子的照片有吗,或者,你形容一下。”
宋婉月嘀咕一阵,突然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上高架。。
宋婉月恢复清醒的声音才再次打破沉默。
“我什么时候给你打的电话?”
不等段柏庭告知,电话是他打过去的。
她就哼哼唧唧撒起娇来,指责他大骗子。
“说好?早点?回来的,现在都几点?了。我等你等到?现在,一直没睡。”
刚才还在说梦话的人,是怎么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番话。
段柏庭和她道?歉,说自己在路上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
“饿不饿?我给你带点?宵夜回去。”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
“饿了。不用带,你人回来就行。”她说。
段柏庭稍作停顿:“覃姨睡了,不要麻烦她。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想?吃什么,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她大约是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声音有点?沉闷。
段柏庭并没有很快反应过来。
待想?清其中意思后,他面不改色地看向窗外。
“嗯。”他简易的答。
宋婉月语气?乖乖的:“那你要快点?哦。”
她很像那种幼体抚慰犬,能够敏感的察觉到?对方身上的低气?压。
然后通过撒娇卖乖的方式,将对方的烦躁和阴霾一点?点?抚平。
段柏庭笑了笑,声音温柔:“乖乖等我,别又睡着?了。”
“好的, 我会乖乖等你回来。”
宋婉月异常乖巧,比平时还要乖。
她在某些方面迟钝,可对情绪的敏感, 与?生俱来。
路上安静,封闭的车内更加安静。
司机知道他讨厌杂音,连呼吸都?时刻注意力道。
宋婉月在电话里一直絮絮叨叨。
话题从天南聊到地北。
她每天的生活都?很丰富, 明明和他在同一个公司,却好像在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昨天和同事去喝下午茶,顺便买了几张刮刮乐。买了两百块,中了十块。”
她嘟囔着,“我都?不知道我是赚了还是赔了。说赔了吧, 我明明还中了十块, 说赚了吧, 可我买了两百块的。”
她又心虚和他解释, 自己不是翘班偷懒,而是中场休息一下。
还不忘趁机诉苦,她昨天有?多辛苦, 加班了一个多小时。
段柏庭安静听着。偶尔给个回应, 也是简洁到让人觉得敷衍。
“段柏庭,今天下大雪了,路上肯定很滑,你让司机小心点开车哦, 要注意安全。”
她说话一字一句, 温温柔柔的。
段柏庭看向车窗外, 果然下雪了。
这场雪从六环下到东三环。
地上覆着来不及清扫的积雪, 被来往车辆压实,如同一层坚硬薄冰。
段柏庭收回视线, 笑着答一句:“嗯,知道。”
她没挂电话,又哼哼唧唧地重新?缩进被子里。
“家里没有?你总觉得冷清了不少。虽然你像个人形冰块一样,但?是少了暖被窝的人还是有?些?不适应。”
“段柏庭,我的脚好冷。”
声音闷闷的,在控诉,在埋怨。
他短促一笑:“看来还是得喝中药慢慢调理?。”
宋婉月捂着耳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她真的很聒噪,明明他最讨厌杂音的。
可不知为何。
那种无形的压抑与?烦躁好像逐渐消散了。
司机小心透过?车载后?视镜观察段柏庭的神色。
他身上从未有?过?太?大的情绪起伏,哪怕显出喜怒,也轻微到转瞬即逝。
永远没人能?猜到他当下在想?什么。
对谁都?设防,对谁都?算计。
城府深到剖开心脏,也看不清究竟是何种颜色。
黑的,还是红的,或是没有?颜色。
有?人生存都?难,有?人却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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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柏庭将车窗开了一半,外面的风吹进来,萧瑟刺骨。
他坐姿闲散,长腿交叠。迈巴赫的空间很大。
雪早就停了,路边的护栏积起一层薄薄的雪。
他仍旧保持着通话的姿势,手肘支着窗。
而电话那边的人,已经趋于安静。
呼吸也变得平稳。
车停在门口,并?未直接开进去。
明明迈巴赫带有?噪音消重功能?,可他还是担心会吵到她休息。
下了车,他踩着雪走进院子。
沿路的白,路灯亮着,每隔几米。
花圃里一年四季都?葱郁的植物也被挂上雪。
段柏庭动?作很轻,推开门后?,动?作稍顿。
唇角扯起一抹类似讥嘲的笑。
为自己,也为自己这个多此一举的举动?。
客厅内,覃姨总会习惯的为他留一盏灯。
在角落里,暗黄色的光。
段柏庭有?时觉得自己像一只飞蛾。
他不清楚他的未来到底在哪,何时能?够停下。
也摸不准自己想?要什么。
一味的朝着看似明确的目标前行?。
反而更彰显他内心虚无。
角落暗黄色的光,是他短暂的归处。
段柏庭上了二?楼,脱去沾染烟味的外套。
意料之中的,她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