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结果苏宴便在母亲无意识地提点之下,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车载电视的硕大屏幕。
画面中的宋恬希非常精神,清爽的短发搭配和熏的微笑,恰如一股温柔甜美的暖风,瞬间融化了苏宴凝结在身周的冰碴子。
苏宴立刻忘记与父亲顶嘴的事情,满心满眼全部承载着视屏中的那一个人影。
漂亮、勤奋、舞姿卓然,性格可爱天真。
即使受伤也从不喊疼,吃再多的苦,流再多的汗也从不埋怨。
站在舞台上便会洗精伐髓一般,闪烁出众星难以企及的璀璨光辉。
苏夫人顺着儿子的视线看了一阵,改观由心说,“这不是你们大学的校友吗?小伙子长得挺俊气,真是个好孩子。”
苏宴直接摸过来遥控器,将声音调高几格。
老苏瞬间火焰高涨,气骂道,“臭小子,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被鬼摄住魂儿了?!怎么?还敢嫌弃我和你妈了?!!”
苏宴怔怔说,“爸,你先闭一下嘴,我稍微看完这条采访。”
苏炳昌直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要砸逆子,苏夫人扑上去摁住他的手,快要哭泣道,“他疯了,你也疯了?快给我放下,你要是敢碰儿子一下,我非跟你没完没了!”
车内顿时鸡飞狗跳。
苏宴仿佛置身事外,离开座位,也不顾弄皱身上高定西装的面料,半跪在显示屏前。
宋恬希面对镜头有些害羞,眨动的眼睛能溺死男人女人,扇起一层叆叇的水雾,甜蜜说道,“我来自傣族乡孔雀寨曼勒泰,从小就热爱民族舞蹈,三岁就跟着咩苏登台表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辈子都跳舞,将华国的优秀艺术弘扬到世界各地去。”
仿佛第一次的正式见面,第一次做自我介绍,第一次不借助任何旁枝错节的关系,认真了解另外一个令你倾心的人。
第一次与这个人重新开始。
苏宴伸手摸摸屏幕间冰凉的脸,激动到喉结上下滚动,轻声说,“你好,宋恬希,我是苏宴。”
玉波卸下沉重的镀金饰品,将紧紧盘起来的乌黑长发松开,披至腰际,虽说她已经四十几岁,常年练舞使她的身姿依旧曼妙如妙龄少女,尤其傣族筒裙特别挑身材,没有极好的腰臀线尽量少尝试。
宋一鸣一整天未见妻子,完全受不住片刻的分离,进门便搂住妻子纤细的腰肢,将面孔埋在妻子麦色的肌肤之间不停吸吻。
两人已经结婚二十几年,依旧恩爱如蜜,即使宋恬希出生到现在长成大小伙子,也未能减少两人之间的交颈缱绻。
玉波享受了一阵丈夫的黏腻依赖,蓦得转身阻止宋一鸣继续的动作,温软的傣语款款说,“希希崽今天带了朋友回来,晚上你收敛些。”
宋一鸣对于妻子的依恋属于永远的火热如潮,被妻子正色拒绝后,一向不怎么讲傣语的人立刻没精神了,嘟哝道,“让希希崽带朋友去住酒店吧。”
一点也没看外面的雨林,黑得像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洞。
玉波总觉得丈夫才是儿子,捧着宋一鸣拉胯的脸,面颊亲了一口说,“忍一晚,就忍一晚而已。”
半带着调情的意味,捏了一把丈夫的屁股,“我先去看看希希崽,今天他看起来挺有心事的样子。”
哄好丈夫,玉波披起一件黄玉色的肩纱,她走路很轻很软,仿佛一团流苏般的云,从竹楼的卧房往宋恬希的房间漂移。
途中遇见要打水洗脸的顾博,亲切问他有什么需要。
顾博一见玉波,才发现为什么宋恬希长得如此貌美多姿。
首先玉波与宋一鸣的颜值都属于惊人的好看,玉波很有佛像,细眉长目樱唇,无论从何种角度打量,皆完美得像一尊玉观音。
宋恬希彻底吸收两人最优质的基因,皮肤雪白像爸爸,在边界这般高日照地区也如阳春白雪一般细腻可人。
顾博自然是抱着一定盘算才拼命要住下的。
即使傣寨没有很像样的盥洗室,蚊虫又多,但是只要一想到宋恬希睡在隔壁屋子里,那种百般嫌弃都会变作绕指温柔。
玉波告别了客人,来到宋恬希的卧室。
宋恬希正在屋里练习倒立,他今天被顾博请的咖啡喝坏了,晚上十一点都不困,只好半夜爬起来练功。
玉波进来也没能让他翻过身来,只好蹲在地上,低下头问他,“希希崽,你还不睡觉吗?”
宋恬希舞蹈功底了得,即使倒立半小时,照样能对答如流,“咩苏你怎么也不睡觉?”
平常这个点,唔苏早卷着咩苏进他们的爱巢红被翻浪了,今天居然肯放咩苏出来,真是奇迹。
玉波刮刮他倒立的鼻梁骨,笑得很暖,“这是你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咩苏当然得来看看情况。”
这一句话可把宋恬希吓得不清,直接翻到在地,顾不得被撞疼的肩膀,苍着脸朝玉波解释,“什么男朋友,没有啊,我怎么可能有男朋友,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同学而已,咩苏你突然这样讲好吓人啊。”
也不知是倒立的原因,或是他心虚的原因,脸红得像一块猪肝子,红软的耳垂很让人有掐一把的欲望。
玉波俨然更了解儿子,帮他从地面爬起来,心疼得揉他摔疼的后背,“我又没说什么,只不过是你小时候带回来的总是女性朋友,你唔苏有段时间真怕你悄无声息地叫我们抱了孙子。”
宋恬希的脸更热道,“怎么可能啊?那些真的都是女朋友,不是谈恋爱的那种啊!”
我喜欢男孩子呀!
玉波瞧时间也差不多了,替宋恬希点燃蚊香挂在屋内,有点犹豫,但最终脱口而出道,“希希崽,跟男孩子们正常交往很好,小时候我和你唔苏忽略了你的成长发育,让你对于性别模糊化,还好你现在调整过来了,还带着男孩子来家里玩。”
宋恬希的神思被玉波一扯,摔疼的部位立刻由肩背转移到了心脏。
漫无天日般的阴沉钝痛顷刻袭来。
他以为他已经彻底忘记苏宴了。
小时候宋恬希长得漂亮,奶香奶白极了,玉波和宋一鸣常给他穿傣族小姑娘的筒裙,头发留得长长的,水灵极了,包括上户口也给他起了一个偏中性化的名字。
直到小学,四周懵懂的孩子们都还以为宋恬希是个傣族小美人。
宋恬希有一段时间对于性别模糊化的厉害,常常因为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而哭闹不止。
后来大一点总算好一些,可习以为常的东西是很难戒除的。
他跳女孩子的舞蹈,日常与女孩子更为亲近,始终会害怕粗鲁的男生等等。
曾经有一段时间,宋恬希还对玉波夫妻俩说,自己是女生就好了。
宋恬希的过往并不是全部只有美好,会有男生往他的桌面写变态的经历,也会有男生把他堵在厕所,故意要扯他的裤子,看看究竟是男是女的糟糕回忆。
宋恬希的文化课成绩逐渐拉下来,原因在更多的时间他更愿意浸泡在舞蹈教室,他的骨头天生柔软,表情妩媚这些是上天的恩赐,而不该是惩罚与折磨。
他只有拼命地跳,拼命地练习,在舞蹈拉伸的肢体张力中,寻找到更多的热情与释放。
当身体间不再出现更多的伤痕,才证明着他能很好地掌控身体。
宋恬希在堆叠的疼痛中央找到了最佳平衡,再也不会轻易摔倒。
宋恬希条件反射去抚摸自己的长发,不知为何,他很久没有去碰触过自己的长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