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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她是在哭吗?

窦姀长这么大,跟云筝在一个屋檐下住了十几年。只见过她张牙舞爪,傲气凌人的模样。头回听见云筝哭,不免一愣。

正要打开一点门缝看,却见云筝已经从地上蹲起,转身走了。

窦姀重新躺回床上,心头空荡荡。

不止是因为云筝的一闹,还有更多要面对的糟心事。她想起昨晚险些就被这样的事有一回,就会有第二回 、第三回自己能逢凶化吉一次,还能回回都求他放过吗?

窦姀细想,如今再想离他远远的,已经不是找门亲事嫁了那般容易。

走一门亲事,还须提亲、请媒相看、逢年过节的送礼、挑吉日这番走下来,等到出嫁那日,最快都要一年半载瞒他简直难比登天。

但是出路还有一种

心灰意冷之际,她眼珠乌溜溜的一转,忽然想到了——春闱。

出路

是了, 春闱。

他若是要会试,就一定得去上京,动辄也要三四个月。只要窦平宴不在这个家,自己还怕走不了吗?

窦云筝一走, 苗巧凤便进了屋。

此时窦姀正枕着手臂躺榻上, 神情倦怠。

苗巧凤一早听芝兰说起昨儿夜里的动静,又见姑娘回来时就蔫蔫的。

不多猜测也知生了何事, 便心哀少许, 先骂了一嘴二爷忒不是人,又苦口叹声:“如今竟出了这些糟心事, 姑娘可得早做打算了!大娘子素日里虽不爱管事, 连哪个小厮丫头看对眼都能睁只眼闭只眼,但这回是二爷, 二爷可是她唯一的心肝儿子, 只怕主君和大娘子只会觉得是姑娘勾引了二爷, 要把姑娘赶走、或是发卖以绝祸端呢!”

窦姀闻言,抬眼望向了苗巧凤。

沉默半晌,方从床上坐起:“你说得对, 正是此理, 我如今须得盘算这些。”

她起身,把屋门悄悄掩实了,开始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但凡是值些钱的、又小巧好带的细软,都被窦姀翻出来, 拿了一只空箱笼堆放。这些细软,大多是这些年攒下的首饰, 有她自己的,还有姨娘没带走的。

窦姀舍不得换掉姨娘的, 只把自己的打包好。

窦姀挑挑捡捡半布袋,便递给苗巧凤,小声说:“那小荣哥不是常做些府内外买卖的营生吗?这些首饰你私下交给他,勿让旁人知晓,只说是几个丫头合一块的,托他拿去当铺换些钱。小荣哥是个人精儿,看着就激灵,倒是比我自个儿方便许多,少有人能讹他的。”

苗巧凤哎声应好,揣着布袋离开后,窦姀便开始简要收拾翻乱的屋子。

拾掇到妆奁前,她忽然瞥见最角落还有三只小匣子。

打开来,只见也是首饰。其中一盒,正是弟弟数月前送给她的,要更精致贵重些,有一只翡翠剔透的玉镯,几根攒丝珍珠金簪,一对添香耳坠子还有一支,是生辰那日他送的石榴树镶翡翠粒的金钗这些一看就能当不少钱。

而匣子里面,还有一块如意纹的玉珏,是早些年前窦平宴送给她的。

其实这枚玉珏还是弟弟出生那年,窦洪跑去观音山求的。

玉珏都是成对的,通不通灵不知,但这块美玉有赐福之意。后来弟弟便把这玉送给她,自己又去求了一块。他的话在脑海中隐约浮起:“一块赐福,一块当灾阿姐可不要丢了,否则我都不知要为谁卖命去。”

本来她现在已经烦了窦平宴,连他的东西也不想留,所以才想把他送的首饰都典卖掉。可想起这番话,窦姀又把玉珏收回了掌心,重新找个小匣子安放。

这玉是她和弟弟的从前,那时他们还是骨肉情深的至亲真真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清早窦云筝刚来闹过,如今事已暴露,窦姀本也做足准备,只等主君和大娘子喊她过去说话。

她从清早下床,拾掇东西时就开始等了。没想到晌午将至,没等到主君和大娘子,反而等到了她不想见的人——窦平宴。

他又是提着糕点走来。

窦姀理都没理,只当没看见,独自坐在窗边的炕上刺绣。

窦平宴放下包好的糕点,小心又讨好地推到她手肘边。

一边打量她的神色,抿出一点笑意:“阿姐,你昨天都没吃,那份我便自个儿吃了。我又出门给你重新买了份牛乳糕,对了,还有芙蓉酥、栗子糕,都是你喜欢的,我也给你带了回来,快尝尝”

窦姀依旧不搭理,专心绣花。

自从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后,回回看见他,窦姀起先还会害怕,再到就是抗拒而如今,迂回来迂回去,她也折磨累了,根本不想理人,只想他讨了没趣自己走。

她不吭声,窦平宴心里悬到没底。

刚碰及她的手臂,她便像碰到瘟神般,急忙缩回。窦平宴哪能不清楚是为了昨晚那事,回想那时她在身下怨怨的眸色,一句别逼我恨你,才把他从疯魔中扯了回来。

窦平宴垂下眼,沉寂几许,遂低声道:“阿姐,昨晚都是我不好,是我错了,你忘了好么?昨晚你烧了我们的祈福纸灯,又对我说出那般决绝的话我是一时太恼了,竟走火入魔想岔了道”

她还是不说话,静心做着针线活。

这样让窦平宴更慌乱了。

他甚至宁愿她骂、她打,比起她不肯理自己。

窦平宴站了有一会儿,一直默默无声,看她把鸳鸯绣了一遍又一遍。

后来她索性都不给他看了,直接把绣好的布块收入篓里,支手撑在炕上小憩。

他又轻轻唤了两声阿姐,也没人听。

窦平宴只觉有什么卡住喉咙,难受至极,眼眸开始漫无目的地发散。

忽然,他的余光瞥见妆奁上的匣子。只一眼,就认出里头的首饰曾是自己送的。本以为到了这儿就要吃灰呢,没想到她还会打开瞧瞧,喉咙瞬间通畅不少,遂而一笑:“我便知道阿姐还是喜欢我送的簪镯,我那儿还有一套头面,再给你拿来好不好?”

窦姀闻言,终于瞥了他一眼。

她本不想搭理他的。

可他站在这里实在碍眼,又不肯走。现在见他似乎多想了,便冷淡开口说道:“不用了,我不是喜欢,这些都是我收拾出来,准备带走的。你都把事闹成这样,哪日我若是被赶出家门,这些细软还能换点傍身钱。”

窦平宴一听,心肝骤缩。眉心忽蹙,紧紧凝着她:“你别胡说,没有人能把你赶出家门。阿姐,你现在说这话,是纯粹想伤我的心么?我送的东西在你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

他一说完,便径直走到妆奁前。

只见他取来那石榴树形的金钗,又走回来,不由分说的簪进她鬓发上。

窦平宴按住她的脸,左瞧右瞧打量。满意了,最后轻声一笑:“插金钗,迎嫁娶,自古以来都要这样。阿姐,除了识礼风流、有文墨,你还喜欢什么样的郎君?你跟我仔细说说,我去学,若我真学不成你再失望可好?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只求你给我点盼头。为何旁人你皆不拒,偏单单拒我呢?不都是男子,我到底哪点不如他们了?”

有些道理,窦姀都感觉跟他讲过无数回了,可他就是听不懂。

现在她已经说不动了,也不觉得窦平宴能听懂。

她本不欲多理会,正想转头闷不做声。

忽然脑中光影浮动,眼珠一转。

自己若要安心离开这个家,离开他,有一个最稳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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