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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掌柜是个人精, 只眼珠咕噜一转, 便大约猜至几分来者的身份——

应该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老的这位客官约莫四十,虽瞧着宽眉善目,但周身一股威严之气, 目光精明, 似是府上的管事。年小的这位则是女子,虽戴幕篱看不太清相貌,但身段纤纤,气韵如兰, 许是府上的小娘子。

而他们身后,还跟着八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掌柜的一看便知这是大主顾, 急忙笑眯眯迎上前,招呼店小二倒茶递水。

窦姀与掌柜闲说两句, 要了两间头房,四间稍房。

签字画押时,她目光顺道在掌柜纸簿上一瞟,发现魏攸的名儿与自个儿正邻着,就在自己的隔壁五间。

她在西十二房,他则宿在西七。

付好银钱后,窦姀正想招呼家丁们上楼,昌叔忽然被掌柜的叫住。

只见那掌柜朝店小二递了个眼色,小二喔喔两声,急忙从木屉里翻出一个册子,递上来。

掌柜接过,朝昌叔神秘莫测地笑笑,一边翻,一边指册子:“贵人可还要鸨儿?咱家这还有几个秀色的红倌人,会唱拿手小曲儿呢”

这话一说,昌叔显然愣住。

他这些年从未逛过窑子,即便手头有了赏钱,那也都是揣回兜里,用在一家老小上。

况且现在姀姑娘还在这儿呢,昌叔不免有些尴尬,摆摆手拒了。

窦姀就在旁边,哪能没听见。

她没想到这郊外田庄,一座小客栈还做皮肉生意,整的像勾栏,只不过妈妈成了掌柜的现在昌叔都被问了,那么魏攸她一念及,有种别样的滋味。

掌柜吃了昌叔一瘪,颇是遗憾错过这样的大主顾。

彼时又见窦姀看来,心头一燃,忙堆起笑脸:“自然自然,若是小娘子想听小曲,咱家这儿也有”

窦姀:“嗯我不必了。”转头招了昌叔上楼。

窦姀进了厢房,仔细安妥藏好贴身财物,又带着人楼上楼下浅转一圈。

这是一家再普通不过的客栈,前院歇马修车,后院晾衣晒被。

一楼有烧饭的厨灶、米缸菜杠、酒窖,大堂的西北角陈放数十张的小方桌,有茶水点心,专供旅人临路打尖所用。

大堂的正中,还挂着一牌匾,笔走龙蛇写到——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窦姀默念,倒还有股江湖气。

虽是正月初一,但因江陵是富庶之地,买卖也多,来客栈借宿打尖的人并不少,男女老少都有。

有过路的商队,有赶考的书生,也有拖家带口来江陵投奔的

窦姀想到魏攸

那么他又是因何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忆起昨晚上窦洪提起,说魏攸曾在两个月前离开江陵。去了何地,做什么事并不清楚。那么如今,他是回来吗?

从前在家中,她常盼着逢年过节他能来窦府,与自己见上一面。

而今日魏攸就在这客栈中,她反而近乡情更怯。

天黑了,窦姀和昌叔刚回到厢房,便见店小二端着饭菜进来。

客栈建在郊外,膳食自然也不比繁闹的城里,有各种山珍海味。

这些菜都是从附近村子收来的,眼前只有干煸冬笋、辣萝卜、莼菜羹,还有胡饼。肉便是客栈自养的,做的一道熨鸡。

店小二放下饭菜走后,窦姀便招呼昌叔过来。

昌叔起先讲究规矩,总觉不妥,窦姀便笑道:“规矩都是高门院儿里做给人瞧的,旅途就简,咱哪还讲究那么多?况且我今日这一走,也不会再回江陵了,咱们日后不再是主仆。你在窦家做了二十年的管事,也是看我从小长大的,姀敬你如长辈。”说完便拉昌叔坐下吃。

虽在路上,这顿饭却吃得格外安心。

昌叔时不时与窦姀说些府上的趣闻儿。

以前窦姀老待在梨香院里,不爱外出,虽也在窦府,一些事却是听也没听过。

聊到瓶翠时,昌叔忽然一顿,神神秘秘。

他看了看外间,那四个家丁仍在坐地上窃窃私语,似乎没人留意过来。

昌叔放下心,便低声问窦姀:“姑娘难道没发觉,大娘子对瓶翠特别好吗?不管是吃穿用度,还是赏赐上”

大娘子待瓶翠是不同,甚至欠个人情都想让瓶翠做弟弟的妾室。

窦姀起先以为,云如珍这么做,不过因为瓶翠是云家的远房表亲。一个自己娘家的人,安排做儿子的妾室自然也更放心。

可她看昌叔现在古怪的神情,又觉得事情不是那般简单。

昌叔这么一提,她想起无论瓶翠做什么,娇纵还是耍威风,只要不太过,云如珍都会纵容。

而丫鬟婆子们见瓶翠得大娘子喜欢,十分巴结瓶翠。除了唤的名头不同,几乎要比上正经姑娘了。

可瓶翠性情如此,云如珍又是个精明的。若只是远房亲戚,祖上下来血脉都不知淡了几层。

云如珍若只是顾念云家的情分,也不必一直留在身边,给些钱财送回家岂不是更好?

窦姀突然想到,瓶翠刚及笄,也没比窦平宴大多少

她从前没有仔细观察过,如今一寻思,瓶翠的模样与云如珍似是有几分相像!

难道瓶翠是

窦姀心有所疑,愕然抬眸看昌叔,却见他讳莫如深,不再说了,似乎只要她会意了就好。

可她一想想,只觉得自己疯了。

怎么可能呢,若真是亲生的,大娘子怎么会把瓶翠指给窦平宴做妾呢!

真是荒唐古怪!

窦姀惊骇地揉了揉额角,只觉混乱,也不再细想了。

管他们如何呢,左右自己已经离开了。

抛开方才的话,窦姀再度拾起碗筷,与昌叔一起吃。

没吃两口,便听到有人敲门。

“客官,奴家是来送茶添水的。”

女音娇媚,一进屋,浓郁的脂粉香扑鼻而来。

掌柜的也真是

都说了不要。这哪里是送水的,分明挂羊头卖着狗肉。红倌儿扭扭腰臀添水之际,已经抛了三四波媚眼,连几个家丁的魂儿都勾了去。

昌叔重咳一声,他们才正了脸色端坐。

夜晚入寝前,一个家丁左顾右看,悄悄进了门。附到窦姀耳边小声说道:“姑娘勿要出去,外头好像有两个贼!”

窦姀一愣,忙遣人去隔壁厢房把昌叔叫来。

昌叔显然刚入睡没多久,被人叫醒后外衣还没披好便赶来。

瞧一屋子人都到齐,昌叔警惕一问:“究竟怎么回事?”

那家丁极小声道:“方才小的去楼下取酒,瞧见两个商客模样的人上楼,鬼鬼祟祟的。小的瞧见其中一人手里握着粗布袋,那粗布袋是捆好了,应是装人用的麻袋,另外一人袖里藏了匕首。此二人上楼时东看看,西看看。小的不放心,也尾随其后。见他俩最后虽是往东边那排厢房拐了,却还往西边看了好久,嘴里数着什么。”

西边

窦姀不免蹙眉,自己住的,正是在西边

是贼吗?

还是杀人越货的强盗?

这回她带的钱财颇多。虽全然谨慎,但难保有心之贼盯上。难道真是冲他们来的?

窦姀只觉心轰轰乱跳,头回出门便遇上这样吓人的事。

她想了想,便先让人把屋里的灯全灭了。

两个人守在房门左侧,两个人守在房门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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