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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窦姀原是不打算嫁他, 也想让自己死了这条心,本就是够不上。她无心遮掩缘由, 只叹一口气:“我如今已非清白之身。”

魏攸闻言,倏尔抬眼看她。

似有一瞬的错愣, 当即却道:“清不清白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什么叫清白?我喜欢的娘子是温柔、是救我命的小菩萨,不管如何,她一直是清白的。我想问的,只是你愿不愿与我永结秦晋之好罢了。”

她原以为说出来,魏攸能默然,心知肚明不再提起便很好了,可没想到他竟说不在意。

窦姀突然问道:“你不想问我失身的缘由吗?”

魏攸欲抬手摸她的头,却发觉于礼不合。便又收回手,一笑了之:“你若想告诉我,自己就会说了。你若不愿,我又何必知晓?此事若是你曾痛心不堪回首的,忘了更好,何必重揭伤疤。何况我信我自己喜欢的人,我魏攸看上的,绝不是自甘堕落之人。”

窦姀原还在动摇,听他最后这番真挚无比的话,双眸顿时热了。

她轻轻嗯,说:“那待我们抵达扬州,若有机缘,咱们再好好商议。”

她应了,他喜上眉梢,却不能大声呐喊欢庆。夜色下,芳草萋萋,他悄悄拉住她的手。

初初触及时,窦姀略诧异地看他,他的脸烫极了:“你还记不记得我当初在纸笺上写的?我多一心是为悠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他的声音很低,也烧得不自在,靡靡融进夜风中。

抵达扬州的这天,三月十八。

也是春闱开始的这日。

一到扬州城,窦姀和昌叔一干人便先去茶馆歇马,顺便喝几口水。

茶馆的台上有人在说书,说的是前年新科状元苏冒的轶事。

窦姀戴着白纱幕篱,看不太清台上人是如何眉飞色舞的边点扇讲述,边摇头晃脑。她只能听,时不时想起参加春闱的弟弟。

窦平宴

即便她再厌恶、再抗拒,却也忘不了两人从前相守的日子。她盼着他好,盼着他高中。可珍重从前姐弟情的同时,却也常想起那些时日的亲近

其中滋味纷杂,爱无能、恨不得,只因他是她从小最珍爱的弟弟,她从前看的跟自己性命一样重要。

歇息完毕,窦姀与昌叔等人辞行。

昌叔本想直接将她送到家,可也清楚姑娘不想让窦家知道姨娘的下落。

不过既已送到扬州,此行也算告一段落。昌叔最后朝窦姀拜别时,不禁老泪微湿:“姀姑娘若得了空,也可回家来看看。”

窦姀莞尔笑道:“好。”

昌叔等人一走,便只剩下魏攸相陪了。

两人走出茶馆,只见是大好的晴日。风和日丽,草长莺飞,扬州的街上很是热闹,络绎不绝的叫卖,川流不止的人马。

魏攸一眼看见有卖糖人的,便兴高采烈买了两根来,一根递给她。

新奇说道:“这扬州的糖人都是仙人仕女模样,和合二仙的居多,不比咱们江陵,各种花鸟,游鱼走兽。”

是啊,扬州不同江陵,风土人情俱是不同。

二人又开始前方的远行,并肩齐走时,日头暖烘烘的落在幕篱顶上。

窦姀稍稍抬眸,朝碧蓝穹苍一望,只觉这世间忽而变得安逸,细水长流,有种不真切之感。

两人边走边探问,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望乡桥旁的桐花巷。

这巷子里住着许多户人家,她和魏攸没走几步,便望见一铺子门前有个男人在劈柴。

这男人身长八尺,面庞黝黑,正弯腰抡着斧头。只一眼,窦姀便认出他来——张伍!

窦姀压抑住心口的跳动,扯了扯魏攸的袖子。他立马会意,见她欢喜,自己也高兴:“就是这家?”

此时日暮西山,霞云弥漫,连那屋顶的砖瓦都像撒了金。

一种久违又陌生的感觉,她拉着魏攸一同进门,刚走到院子,已被那砍柴的人看见了。

张伍停下手里的活,望过来时,险些以为自己花了眼:“姀姀姐儿?!”

窦姀还不曾开口,他突然发急了般便朝屋里喊道:“绫玉!绫玉!”

“怎么了?我正忙活呢,你这吵吵嚷嚷的。”

一个洗菜的女人衣袖半挽,手还淌着水珠,便从屋里探头出来。

刚腹诽男人吓到自己,可一瞧见院子里站的那对男女时,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那小郎君她没见过,很是脸生,但风度翩翩,仪表不凡。

而那小娘子——分明是她的女儿!

马绫玉一滞,急忙丢了菜篮冲过来。

窦姀终于瞧见姨娘,高兴的还没唤出,突然被人紧紧的抱住。

那女人号啕大哭,声儿颤:“姀姐儿!姀姐儿!我的姀姐儿!娘不是在做梦罢!”

窦姀本来还不伤感,只是寻到人,心头欢喜。骤然一听到姨娘的声音,泪珠子哗哗从眼眶滑出来。

夜晚,马绫玉招呼张伍买鱼买肉,做了一桌大菜。

起先窦姀还怕魏攸吃不惯。

毕竟他从前锦衣玉食惯了,而今夜的饭菜哪能跟高门大户相比。但没想到魏攸吃得挺舒心自在,即便他跟姨娘和张伍都不认识,却能来去自如的说上话。

但姨娘和张伍对这个陌生男人显然有点拘谨。

即便窦姀还没道明他的来历,但谈吐间不矜不伐,尔雅温文,一瞧便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与平头百姓不同些。

晚膳过后,天欲晚,魏攸则朝三人辞别,离开桐花巷,自个儿找了间客栈借宿。

他离开前还对窦姀笑笑说:“我明日再来,你想想可有要我帮的。”

窦姀用完晚膳后便打量过铺子,前院堆着木材,有些毡案、炕几、方柜还没打磨好。她又想起,来之前看见张伍正在院里劈一段沉香木,便大致猜到姨娘和张伍如今做的是木工。

夜间房里,母女二人坐在床头窃窃私语。

马绫玉担心女儿,不妨问到女儿是如何离开窦家,如何找来扬州的。

然而对于姨娘,窦姀没有相瞒。

她与姨娘说起这些时日在窦家的遭遇,以及弟弟的事。

哪知马绫玉听完,勃然一怒,连连冷笑道:“难怪我说他当初不肯让你走呢!说什么跟着我日后配个乡野莽夫,原来他竟是怀了这样的心思,想自个儿吃了你!竟然逼你,宴哥儿真是疯了,我从前怎没察觉他是这样的早知如此,我便不该信他的鬼话,千方百计也要把你接走!”

只是说到这儿,马绫玉没来由的一默:“可我和你爹爹到底没有本事,不如窦府家大业大姨娘虽绝不会让你饿着肚子,可只怕不能给我的女儿更好的”

“姨娘”

窦姀忽然扑到马绫玉怀里,说道:“我想要的不多,日子安定,随心所欲就够了!我不用那些很贵重的首饰,绾发只要有根木簪即可况且如今姀长大了,也可以靠自己的手赚银子呢!我能帮衬姨娘做活,也可以做些针线绣品卖掉,只要肯干,总能赚到银子的”

窦姀说完,又起身瞧了瞧这屋子。

只有狭小的一间,门口摆了张桌子和两条小凳,再里头便是垒着三张方角柜。

床的旁边,除了松木做的镜台和挂衣裳的木椸外,再没有旁的了。

她想起自己带出来的二百两银子,若是买个二进宅子,便是三十五两。再添些几案、椅凳、美人榻、屏风

窦姀眼珠转着,在心里默默盘算。

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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