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
黑了
卫九昭还未踏进院子,便率先闻到了院内弥散开来的浓浓的药草味道。
她这两月来有了旁的事要忙,来的次数已算不上勤了,原先已经习惯了的药味这会倒有些觉得刺激,连空气中也全是躲避不开的浓郁,无论多久,她都难以接受卫渊已在这药罐子里泡了六年的事实。
卫九昭站在院门边踌躇不前,拿了蒲扇正准备去煎药的嬷嬷见了她,忙招呼她进门,领她往院内去。
嬷嬷顺手拿了蒲扇为卫九昭打扇,到底是没忍住,边走边小声开口:九小姐总算是来了,这些天我们满屋子的人变着法劝公子吃药都不成,原先还能喝一半倒一半,现在直接碰都不碰,您一定给想想办法。
卫九昭点头应下,暗自思索对策,心情有些沉重,做起来可真没答应下来容易。
魏国公府三公子六年前横遭世家寻仇连累,生生被人挑了脚筋下了毒,送医也称不上及时,自此以后落下了病根,受难伤身暂且不说,还成了跛足。
他身体不好,也不再爱走动,常年不曾出过府,用膳也在房中,卫九昭许久未曾来过,遥遥看到他模糊身影,已忍不住鼻间酸涩。
卫九昭从懂得美丑时起就觉得,自家三哥哥是以无双风华为染料绘成的一副巧夺天工的水墨画,朦胧而不真实,不是人间该有的颜色。
她小的时候也面临过最喜欢哪个兄姐的难题,她总是故意犹豫片刻,惹得众人着急,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好纠结的三哥最漂亮!最喜欢三哥!
她永远记得卫渊当时又喜又恼又掩不住得意的神色。
后来他遭遇了那样的事,她宽慰旁人也宽慰自己,这或许就是上苍的嫉恨,凡间便只是她三哥的一场劫数,将来位列仙班的历练。
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
卫渊原是不作声任她打量,可她一副深陷回忆要哭了的样子却并不是他所欲看到的,他再不出声卫九昭真哭出来只是早晚的事,他对影三使了个眼色。
短促的响声拉回了卫九昭的思绪,她快步进屋,不安的视线对上一双温和笑着的眸子。
黑了。卫渊对她说出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卫九昭酝酿好的感情全没了,瞬间就怏了下来,她也没甚天赋异禀,日日武场报道晒黑也是常情,好歹也是个大姑娘家了,近来为了手脸黑了个度正暗自里烦心,被家里生得最好的哥哥当面点出来,她只能硬着嘴小声反驳:只、只是手脸而已,身上还是白的。
卫渊不置可否,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意味不明回了声:哦?
卫九昭有些郁闷地坐了下来,眼神不自觉往卫渊露出来的皮肤上瞟。
许是常年不见日光的缘故,卫渊的肤色与其说是白皙,不如说是病态的苍白,是再追求肤白的世家小姐都不会去羡慕的颜色。
卫九昭看着看着就想通了,想通过后又是忍不住的难过。
待用完膳,我推阿兄出院透透气可好,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找些俏皮话,不能我一个人黑。
卫渊含笑应了。
我刚刚没说全,是用完膳喝完药之后。
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