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沈空青问他:“官府答应的粮食几时发放?”
“你不知晓?”
沈空青摇摇头。
杜远志想了想,问他:“你这次因何晚归?”
沈空青想着也不是什么好隐瞒的事,便如实道:“替少将军挡了一刀。”他的手绕回背后,指着伤疤的位置:“伤太重走不了,躺了一个多月才下地。”
战场上受伤是常有的事,但能伤到一个多月才下地,那真是鬼门关前来回走。
即使杜远志想象不到当时的场景,也能猜到那条疤有多深:“粮食和地都是清明后才发放,等着吧。”
沈空青嗯了声,把去了衣的花生丢进嘴里嚼,炒花生嘎嘣嘎嘣脆。
杜远志磕着瓜子问他:“你呢?又作何打算?”
“嗯?”
“都回来了,不打算娶妻生子?”
沈空青道:“这还真没想。”
杜远志愕然:“作何不想?”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可同辈的人却只有眼前这个和那一疯一残,疯了的再说不上话,残了的还没见,而眼前这个,少时的好友又一块从死人堆回来,自是不一样:“你当我怎么回来的,军医都跟少将军说了,我能捡回这条命纯属阎王爷闭了只眼,谁也不知何时就被收回去。”
杜远志一听,人愣了:“怎会如此”
“我不想耽误人家”他就是这么想的,哪怕那天被小竹马的美貌撞了下心湖起了波纹,可冷静下来还是不敢,他苏醒之后军医将实情告知了他,若是好好养着还能善终,否则
“沈叔那边”怕是没那么好过。
沈空青倒是不急,沈申姜和李芳茹不是不讲理的人,慢慢沟通便是:“再说。”
杜远志又是叹气:“我娘倒是请媒人帮我相看,只是我这情况,好人家的姑娘也不一定肯嫁我。”
“只要对方贤惠体贴,能懂你疼你,不看家世也无妨。”沈空青劝道。
杜远志被他说笑了:“这话不都是对姑娘说的?”
“什么看不看得上,你有钱有地人也不赖,无非就是觉得我们从死人堆爬出来的不吉利,但当兵的不比谁差,杀人不也是为了保家卫国?”
“说得对。”杜远志放下嗑瓜子的手去端酒杯跟他碰杯:“走一个。”
沈空青喝完,打了个酒嗝。
太久没喝,就算拐枣酒不烈,七八杯下肚这会也开始有点上头。
酒意翻涌着,沈空青晃了晃脑,说:“讲句实在话,这次回来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杜远志被他的‘豪言壮志’刺激的倒吸一口气:“你倒是敢想。”
日子都是要钱过置的,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就算粮食能自己种,可布不能自己裁,你又有多少东西能换这一匹布?
杜远志以为他喝醉了胡言乱语,却不知这是沈空青的真实想法。
沈空青也没喝醉,他就是觉得有点晕,但脑子是清醒的:“不娶媳妇这安置费够我生活十年。”他当然不会傻到告诉杜远志少将军赏了两千两的救命钱给他。
倒不是怕杜远志有异心,而是不患寡患不均,大家都是战场回来的,没道理你比较金贵。
杜远志点点头,沈空青说的也在理。
一个普通的农户家庭,倘若一年顺利,两足够一家子生活一年,而沈空青单身又不用上交公中,别说不愁吃喝,还能很潇洒。
前提是沈空青没染上恶习
“那就祝你心想事成,生活愉快。”杜远志道。
沈空青笑了笑,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你也是。”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在屋里传开,两人放下酒杯又聊到别的地方去。
等杜母和大儿媳背着满满一背篓新鲜竹笋从山里回来时,就听见杜远志屋里传出的笑声。
杜母很诧异,要知道杜远志自打从边疆回来就没有这样笑过,他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寡言,也只有在两个小孩面前才会微微展露笑意。
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屋门关着,杜母只能从半开的窗户看进去,背对着窗口的是杜远志的身影,而他的左手边坐着另外一位青年,很眼熟,杜母辨认了许久才认出人来。
她收回视线,走到大儿媳身边,小声说道:“是芳茹家里的空青小子,他回来了。”
大儿媳是本村的人,那去参军的二十多人她都知道名姓,也自然知道这位是谁:“真的?何时回来的,都没听见风声。”
“应是这两日。”杜母猜,然后又忧心忡忡:“老二最近药不离口,我看在眼里愁在心里,如今空青小子回来了,两人又玩得好,希望老二早点走出来,放过自己。”
大儿媳说道:“那日后多请空青弟弟过来走动。”
杜母嗯了声:“我看他们还要喝一会,你弄几根笋出来,一会给空青小子带回去,想必他也念着这口鲜味。”
大儿媳嗯了声。
沈空青又在杜远志屋里待了小半个时辰,两人把一盅酒喝完,花生瓜子也吃的七七八八,桌上全是花生壳和瓜子壳。
时辰也不早了,沈空青还记着要回去陪父母,便对杜远志道:“我得回去了,下午我爹娘要回县城,我回去做饭。”
他起床那会将将巳时,又在杜远志这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马上就要午时中,沈申姜和李芳茹肯定已经挖野菜回来,他不能回到家啥也不干不说,还得让父母操劳饭食。
杜远志也没留他。
沈空青承诺道:“下回再喝,我买些下酒菜,去大山屋里。”
“成。”
沈空青又指着一小包没动过的花生糖对他说:“给你侄子侄女吃。”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沈空青摆摆手,起身出去。
然后就和杜母在院子里碰上了面。
聊的太尽兴,竟没发觉外出的人回来了。
杜母让他带些春笋回去,沈空青本不愿,杜远志便强塞给他。
沈空青又不能跟他闹起来,免得伤了和气。
谢过杜母和杜大哥媳妇后,沈空青就提着春笋回家去了。
外面太阳热烈,晒在喝过酒的沈空青身上让他感觉到一股燥意,最后忍无可忍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院门开着,沈空青骂了自己两句,到底是晚了。
进了院子,看见成筐成筐的野菜在屋檐下的阴凉处摆着,厨房里传来声响,沈空青便直直进了厨房。
李芳茹听见脚步声,扭过头看去:“回来了。”
沈空青见只她一人在,不见沈申姜,问道:“爹呢?”
“他回屋睡会。”
沈空青把春笋放在桌案上,走到灶台那边,想帮忙:“要煮什么?我来就行。”
李芳茹闻见他身上丝丝酒味,温和笑道:“在远志小子家喝的什么酒?”
沈空青一愣,而后回道:“拐枣酒。”
她又扫了眼桌子上的春笋:“喝酒就喝酒,怎还带东西回来?”
沈空青挠挠头,不是很好意思地说:“大志硬塞给我的,下次我给他拿些别的。”
“嗯,一会吃完饭我和你爹就回县城了,你在家若是不想做饭就去小叔家吃。”
沈空青道:“看情况吧,我估计比较晚起,还是自己做好了。”
“也成,别饿着就行,你身上可还有银子?”她非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