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强掳
春夏掀开车帘拽住那赶车的家仆,满目惊惶地问:“你疯了?这里可是宫城!”
家仆的衣襟被她扯开了一些,露出极为白皙结实的胸膛来。
春夏一愣
除非是鲜卑人。
那家仆并未看她,只笑着道:“春夏姑娘稍待,一会儿就到广莫门了,您先进去歇息。”
春夏心如擂鼓,她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缩回了马车。
不知为何,四小姐和秋冬睡得极沉,她怎么也推不醒。
她仔细地嗅了嗅车中
春夏本身体质特殊,她自小便会凫水,能在水下闭息小半刻,寻常迷香拿她无法。
然而这时春夏才明白过来
她望着昏迷不醒的四小姐和秋冬,攥紧了拳头,猛然从车厢内窜出。
马车速度极快,春夏跳车时整个脊背都摔在地上。她滚了不知道几丈,才头晕眼花地撑起身子来。
赶车的鲜卑男子自然也看到她跳车,正犹豫着是否要将她捉回来时,旁边人发了话
“留一个婢女也够用,随她去。”
春夏见人没有追来,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一瘸一拐地向着舞阳侯府的方向奔去。
元京皇城并不大,而此刻春夏却觉得每一步都好似在跋山涉水。她内心焦急得很,倘若她再不快一些,四小姐和秋冬不知道会如何。
一辆马车缓缓掠过她的眼前。
春夏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奔至马车前。
她高声道:“奴是宜寿里舞阳侯府侍女,求借贵人马车一用!”
车夫急急地勒住了马缰,见她钗环散乱,衣衫多处划破,疑心她是骗子,挥鞭呵斥:“哪里来的女疯子,竟敢惊扰我家大人?!”
春夏直接跪在马前,苦苦哀求道:“奴主子被人掳去,奴跳车才得以脱身,要赶回府上报信,求贵人帮奴一次。”
车夫正要再训斥,车帘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
“让她上来。”
春夏心头一喜一悲,磕了个头后上了马车。
车内榻上坐着一名中年男子,并未蓄胡须,面容清隽温和。
他指了指榻下的蒲团道:“坐……”
春夏行了一礼,随即跪在蒲团上。
男子又吩咐车夫:“去舞阳侯府。”
车夫道了声是,一扬马鞭,骏马吃痛向前奔去。
春夏内心焦急,只匆匆向他道了谢,便掀起车帘朝着舞阳侯府的方向看。
她这一路上想了很多
四小姐……宫城……
春夏一惊
一旁沉默不语的男子开口:“姑娘为何如此狼狈?”
春夏又痛又急,与不成调地跟他讲了这一路发生的事情。
男子默默地听她讲完后,过了一息便开口:“依着在下看,贵府四小姐极有可能已经在宫内。眼下天子和端王都在式乾殿……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春夏一听,眼泪落了下来。
“鲜卑人残暴好色,四小姐落到他们手里……我……”她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我只有一死谢罪。”
男子轻轻一笑,温和道:“你成见有些深了……其实,我父亲也是鲜卑人。”
糊涂
春夏一听,这才打量起他来。
他面容虽没有鲜卑人那样立体,但皮肤亦是极白,身材也偏高,的确与普通汉人有些区别。
“姑娘不用这样看在下,若我们真如你说那样残暴,今日你便上不了我的车。”
春夏脸一红,只得行礼道歉:“大人,对不住,奴无意针对您……”
只是她心中仍记挂着四小姐。
男子淡淡道:“无妨……”
马车很快到了舞阳侯府,还未停稳,春夏却顾不得这些,直接从车厢内跳了出去。
差点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
男子想了想便对车夫道:“你在此地等我。”随即下了马车。
春夏一路狂奔至院内,远远地看到陆瓒后,泪水又涌了出来。
“侯爷……救救四小姐……四小姐她……”
说着说着,她慢慢停下了脚步。
此刻院内聚集了一堆人,除了仆侍,不止是陆瓒,陆瑷也在。
陆瓒看到狼狈不堪的春夏,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毫无血色。而陆瑷几乎站不住脚,正被侍女扶着。
几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对着春夏,为首的宗正和蔼地对陆瓒道:“四小姐一趟赛龙舟便得了陛下青眼……端王殿下也乐得见二人成眷属。本想着四小姐做不成王妃着实遗憾,现在看来原是有更大的福分在后面……”
“你胡说!”向来嘴笨的陆瑷悲愤道,“天下谁不知拓跋氏的性子?你们这是强掳!”
宗正的脸有些挂不住,毕竟陆瑷说的是实话。
因为今日一早端王驾临府上,只说让自己带了人来舞阳侯府下聘。
下聘……
宗正当时就拱手:“恭喜殿下。”同时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拐弯抹角地告诉他其实这位四小姐说话与旁人有些不同。
转念一想,拓跋氏向来喜爱美人,没准好的就是这一口呢?
然而端王却道:“端午那日天子出行,偶然遇到舞阳侯府上的四小姐。陛下已经将人接入宫中,宗正可以去府上谈一下接下来的事宜。”
宗正面上微笑,心底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为宗室背锅这事儿宗正干了不少,不差这一件。念在天子是头一回抢人,自然要将事情办妥了。
面对陆三小姐的质疑,宗正拱手道:“三小姐糊涂了?如今四小姐已是天子的人,算来也是外戚。待四小姐承宠,侯府的牌匾也该换成国公府了,这可是好事。”
陆瑷正要训斥,却被陆瓒挡在身后。
“我要见陛下!”陆瓒死死地盯着宗正,眼睛通红。
宗正将拟好的礼单奉上后,冲着陆瓒微微行了一礼。
“侯爷可以去,不过陛下怕是顾不上您……”
陆瓒转身,哑声吩咐陆瑷身侧的侍女:“将三小姐送回房。”随即又命侍卫牵了马来,礼单也不接,直出府外。
目睹了整个场景的春夏,自知将小姐夺去的是当今天子,已经无力回天。屈辱和愧疚一同袭上心头来,亦转身夺门而去。
一直跟在她身后看戏的男子感觉不妙,追了过去。
宜春里有处塘子,虽看着不大,但挖的极深。
男人追来的时候便只看到春夏的裙裾一闪而过。
只听得「扑通」一声,凉了他的半颗心。
异族
陆四醒来时,发觉四周一片阴暗。
她轻声唤道:“春夏?”
然而无人应声。
“秋冬?春夏?”
陆四又唤了两声,却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远处回荡。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射进一束来,借着这一抹娇弱的光晕,她慢慢地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处极为宽阔的屋宇,应有七楹之大。而此刻她躺在一架宽绰绣床上,床后是一扇黄绢丝画屏,上面绣着的几名身姿修长的仕女正无声地望着她。
陆四猛然坐了起来,明黄色的薄被从她身上划落。
她心里一惊,五月里盖被子为何没有感觉闷热?
直到阵阵寒意袭来,她才发觉,原是这所屋子里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