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带血的衣物展开,一件极不起眼的东西被慕容擎取走。
觐见
陆贵妃遭掳一事,除却慕容擎本人及心腹,剩下便只有宫人和御医知晓。
天子当日杀鸡儆猴地推出去一波人,留下的人嘴巴像是被缝上了一般,恨不得自己没听过没见过什么。
陆银屏一直没休息好,如同废人一般地在床上躺了两日。
仗着弱小有理,吃东西不下床,就连喝水也缠着要天子哺喂,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真正的妖妃。
秋冬坐在榻下替她给脚上的伤口换药,陆银屏依然躺着,眼睛睁都没睁。
窗棂边人影绰绰,似是有几人前来。
天子绕过锦屏坐在她榻边,抬手扯下蒙在她头上的丝被。
陆银屏一惊,睁开眼见人正含笑看着自己,抓起被子又蒙在头上,转过身背对着他。
她最珍惜的脸如今破了相,自然想时时遮着不让人看到。
尤其是他……
对于帝妃二人旁若无人的亲密,秋冬早已麻木,低眸垂首只当自己眼瞎耳聋就好。
天子俯身贴上来,握着她裸露在外的白润香肩轻咬了一口。
“四四……”
陆银屏脚尖一颤,凶巴巴地道:“干嘛?”
拓跋渊鼻尖微动,深吸了一口美人颈间香气。
“慕容擎来了。”
“来就来,跟我说做什么……”
说完这句,陆银屏猛然想起自己被慕容擎背过一路的事儿。
她回来后洗了澡的,难不成这人的鼻子真这么灵,闻到她有慕容擎身上的味儿,又开始吃醋了?
醋就醋,她现在胆子大得很,一点儿都不怕他。
她撩开被子,伸手将人往后推。
“不信我就离我远点儿,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
拓跋渊知道她是误会了,抓住人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慕容擎同旁人不一样,他最是忠勇,也最清醒,不信你就如同不信他……朕只是想告诉你,要离开一会儿。”
陆银屏这才又躺了回去,得意地挑着眉头看他。
“去就去嘛,干嘛要同臣妾讲?臣妾若是不愿意,你还能干晾着大将军不成?”
天子默然望着她,算是回答了。
陆银屏黑琉璃一般的眼眸微微流转,想起慕容擎将自己从背上甩下,便笑嘻嘻道:“那就晾着他,让他再等会儿。”
鲜卑人不爱饮茶,但礼数总要做足。
李遂意将茶换了一茬又一茬,时不时还望望紧闭的内殿大门。
陆贵妃本就受宠,前几日跌进一个坑里没怎么着她,倒让人跳得更高了。眼下她无法无天,日日霸着天子不说,连慕容擎这等要臣也被晾在外面。
以后想觐见天子还要过贵妃这关,真是难上加难。
人久久未出,李遂意只能硬着头皮来同他们讲话,企图缓解一下已经尴尬到了极点的情绪。
慕容擎不好说话,人有多高,就有多冷。
他旁边跟来的还是那天被贵妃带来的小少年,脑袋圆圆,眼睛圆圆,模样可爱只是尚未长开。从进来时便十分局促,咬唇抓手,十分放不开。
“小公子莫要紧张,陛下……”李遂意想说「陛下很和善很好说话」,然而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只能硬生生拐了个弯,“您既是跟着贵妃来的,陛下定然不会为难。”
凌太一嘴唇动了又动,想说什么,却又担心自己说错话会惹火上身,便冲他点头谢礼,没有讲话。
这下李遂意觉得更尴尬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问慕容擎:“大将军伤势恢复得如何?”
慕容擎抬眼答道:“还好……”
八面玲珑的中常侍拿他根本没办法,大将军话不多,常常是有事说事,没事不开金口。
与天子年少时交好,那时李遂意刚进宫,也见过他几次。只不过后来慕容樱入宫后,二人便不再私下来往。
按理说这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只是……
内殿大门突然敞开,天子缓缓走出。
凌太一一见他,便将已经学好的所有规矩尽数遗忘。
他听人说鲜卑天子个个高大威猛,彪悍过人,上阵能杀敌数万,朝堂可震慑百官。与慕容擎的区别可能是慕容擎没有三头六臂,而天子一定得有。
然而见了真人以后却大失所望
他的皮肤太白,相貌太精致,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族青年。听说他有一柄重达数十斤的龙首百辟刀,也不知道能不能握得起来。
慕容擎叩首行礼时,凌太一终于反应过来,伏地不起。
拓跋渊道:“起来吧。”随即打量了一下那个一直盯着他的脑袋圆圆的少年。
慕容擎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奉上后,端端正正地坐去了一边。
凌太一往他身后缩了缩。
天子坐在矮榻边,一手放在膝上,青白指节干净修长;
另一手拿着张戳了不少印章的纸,让人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
慕容擎没说话,静静等他看完。
天子看后,取了一个细长钩子来,将香炉盖打开。
夹杂着丝丝龙涎的檀香气味突然迸发而出,凌太一没用过香,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李遂意吓了一跳,眼珠子瞧向上首。
天子眼皮没动,仍是盯着香炉,将那张纸放了进去。
纸张瞬间燃烧成灰。
这气味同香大有不同,有些呛人的烟火气。
“这孩子是凌家堡里出来的?”天子突然开口。
凌太一头皮一紧,脊背有些发凉。
宣帝与传说中的虽不同,但不知为何,令他只敢偷偷打量,不太敢正大光明地直视。
李遂意见他紧张,猫着腰答道:“这孩子父母双亡,娘娘心善,见他可怜便一同带回来了。”
“她?”天子眉头一挑,“心善?”
陆四是个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这女子脾气臭不说,不给足了好处是绝对不会帮谁办事
再就是长得好看合她眼缘的,她能当个漂亮的消遣才愿意帮你一下。
李遂意自知说错了话,不过很快便圆了回来。
“娘娘当他是个小孩儿,与他有些投缘。陛下不妨问问娘娘的意思,看是留在身边伺候还是如何?”
天子这才转过脸来正眼瞧他。
凌太一被盯得浑身不自在,不敢抬头,也不敢有其它动作。
半晌后,才听天子开了口
“净过了没有?”
不净
这个「净」不必多说,自然是净身的那个净。
凌太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回过味来时,脸蓦然涨得通红。
早八百年就已经净过的李遂意垂首恭敬道:“未曾……”
凌太一唯恐天子一声令下便将自己拖出去净身,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能结结巴巴地看着他道:“我……小人……不是……”
榻上青年正看着他,面容连同扶在膝上的手指白得几乎发光,只一身玄衣黑黑沉沉,眉骨下和喉结阴影浓重。
天子正看着自己,金瞳清澈剔透,像是刚烧好的琉璃。
或许他皮肤太白,也或许表情太过冷漠,总给他一种性格阴鸷又残忍的感觉。
凌太一脑中一片空白,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