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又或者说,用「吟唱」表达更为合适一些。这些经文是旁人从未听过的,却莫名地想要再多听几句。
然而这些年轻俊秀的男僧中,却有一人脱颖而出。
他身着绛色袈裟,颈间挂着七宝琉璃珠,每颗珠子都像极了一只眼睛,有摄人心魄的诡异之感。
他正垂眸随着僧众前行,似乎察觉出有一道不寻常的视线,便抬头望向这边。
陆银屏便看到了他整张脸。
这是一张年轻俊秀的脸,五官秀致出彩,却有些矛盾
若盖住他上半张脸,那么下半张便是一位合格的佛子;
若盖上下半张脸,那么上半张脸便像一位轻佻浪荡的贵公子。
一念愚,般若绝;一念智,般若生。
陆银屏看着这位僧人的模样,莫名想起这句话来。
在兹
“淫僧!你看什么看?!”想起近日说的凉州城不太平,陆银屏当街叉腰怒道,“给本宫将这些人抓起来!”
且不说这些僧人相貌如何,就单单以引诱信女这项罪名来说,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侍卫皆是虎贲将士,听命于慕容擎,被派来负责贵妃安全,自然唯贵妃之命是从。
听她下了命令,直接上前逮住这些妖冶僧人拿下。
陆珍朝着妹妹看的方向望去,见了那秀美僧人,便阻拦道:“不是……他……”
“他什么他?!”陆银屏横眉道,“他居然盯着我瞧,我要让陛下剜了他的眼睛!”
说罢便命人押解着僧人回小行宫待她处置。
陆珍望着日头,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觉得再这么着下去小四真的无法无天且无药可救了。
陆银屏拖着姐姐上了辇,后头还跟着被押着前行的僧人。
这些邪僧倒也十分有骨气,自打被逮住后并没有求过她一次。
“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陆银屏隔着纱幔看中间那位最俊秀的僧人,笑着对陆珍道,“你想说这人并不是欺辱那些信女的那僧人,对不对?”
陆珍一愣
她道:“既然你知道,为何要将人捉起来?”
陆银屏指着那名僧人道:“这人跟了我们一路,即便不是淫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心软,见不得血,索性带回去交给会这些门道的。”
隔着纱幔望不真切,陆珍隐约能看到那僧人一直望着她们,吟唱之声却未停止过。
“你说得对,可凉州城的僧人不少。万一这是位高僧,只因看你几眼就被斩杀,未免有些过了。你再受宠,也不可任性而为。”
陆银屏将帘幔掖好,扭过头来不再看那个僧人。
“所以我得将人带回去。”她歪在榻上,“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他就觉得不舒服。陛下做早课的时候我也在一边,好听得很。可这人一诵经我只觉得烦躁。”
这么一说,陆珍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知道这和尚念的什么邪经,我越听越难受。”陆珍捂着胸口道,“可嘴长在他身上,又不能让他闭了嘴。”
陆银屏一滩烂泥一样地歪进榻中,心一旦静下来,耳边那经文便无限放大,让她十分焦虑。
“走快点儿。”她督促道。
到了小行宫才发现宣帝尚未回来,陆银屏也不是个吃素的,径直去了朝元殿。
李遂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追在秋冬身后喊好姐姐:“不是去伺候娘娘了,怎的还带了一群和尚回来?唉哟!瞧这模样俊得……该不会是那些淫僧吧?!”
秋冬转身,面上也不好看:“谁知道呢……这僧人一路上都盯着娘娘看,烦死个人!等陛下来了也将他眼珠子抠出来,叫他再看!”
李遂意捂着嘴笑:“先前看到生眼珠子吓得厥过去的是谁?怎么现在嚷嚷着要剜人眼了呢?”
秋冬面上一赧,踢了下他的小腿:“这跟之前能一样吗?这个怪僧我一路盯着他的,一直瞧着我们娘娘,不害臊!陛下说剜他的眼珠子我秋冬第一个站出来捧着!”
二人说了两句话后,听陆银屏在里间唤人。
李遂意忙垂首走进去,虾着腰道:“娘娘有吩咐?”
陆银屏慢条斯理地地问:“陛下还有多久回来?”
李遂意垂首道:“陛下同韩公子在一处,约摸还要过一会儿才能回。陛下曾交代过,娘娘要做什么,只管放开手便是。”
陆银屏嘴角浮起一抹笑,对他道:“将慕容大将军请过来。”
李遂意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却照着她的吩咐退下去请了。
陆银屏坐在主座上,递给陆珍一个安心的眼神,示意让她等待片刻。
今日慕容擎倒是没有出门,李遂意来请时,见他正坐在院子中,脚边还放了块石头和铁片状的东西。
李遂意没在意,笑着道:“大将军,娘娘有请。”
慕容擎手下的动作一顿,抬眼疑惑:“贵妃?”
这是个狠人,李遂意不敢怠慢,只得解释一番:“娘娘同陆二小姐在城中游玩,恰巧遇见几个僧人。凉州正在抓捕邪僧,娘娘为陛下出一分力,直接将人押回来了。说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子,头回审和尚,还是有些生疏,想请大将军帮忙镇下场子。”
“和尚也是人,还要什么场子?直接杀两个便是,见了血就不信他们还能想着如来。”慕容擎低头道。
李遂意以为自己碰了钉子,正要再劝,却见慕容擎站起身来,示意他带路。
朝元殿……
陆银屏端端正正地坐着,听着院子外头捱着风吹日晒的却依然不断吟咏诵经声,心里越发烦躁。
“把打头的那几个带进来。”陆银屏高声道。
侍卫将几位僧人带了进来,她扫了一圈儿,没见着那个一直盯着她瞧的。
慕容擎没来,她打算先审。左右不过是些淫僧,问不出来话杀了便是。
陆银屏坐在位子上,听着这些僧人的吟唱,手指紧紧地抠住指上的玉戒。
她呼出一口气问:“你们,从哪里来的?”
几名僧人终于不再诵经,齐齐抬起了头,茫然地望着她。
秋冬在一旁又重复了一遍:“我家主子问你们从哪里来,为何不说?”
僧人们看了看秋冬,又看向她,仍是一脸茫然。
“聋了?”陆银屏蹙眉,“还是真的是天竺人,听不懂中原地区的话不成?”
僧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他们是天竺人,只听得懂梵语。”正在此时,慕容擎从外间走了进来,也不行礼,大方地坐在一旁的座位上。
陆银屏见他,微皱了下眉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这种情绪一闪而逝,却被慕容擎敏锐地捕捉到。
然而下一秒陆贵妃却又换上一副和善的模样来,笑着道:“慕容将军可懂梵语?”
慕容擎摇头:“不懂……”
陆银屏疑惑地道:“吐谷浑离天竺这样近,将军怎么会不懂梵语?”
慕容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娘娘同陛下在一起这样久,可听得懂鲜卑话?”
陆银屏一窒
这人要么不说话,要么一开口怼得她说不出话。
“罢了罢了。”她摆手道,“既然大家都听不懂,那便等陛下回来再审。”
当今天子文韬武略,精通梵文,必能将这些淫僧的盆钵底子抄出来。
梵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