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节
“姐姐,是我。”陆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难察觉的哭腔,“我有事想要同姐姐说。”
着急
陆珍知道自己的两个妹妹年岁差得不大,性子却是截然相反
小四自小便跟着外祖母长大,养成了唯我独尊的脾气来;
三妹则同她一样,跟着父母长大,凡事没多少主见,不过她一向乖巧敏感,从来没做过出格的事儿。
像今天这样主动来找她说有事商议,这倒是头一回。
珍将门打开后,见陆瑷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外。
光打在她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来。
陆珍直截了当地开口:“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陆瑷依然背对着她,肩膀没动,头慢慢地垂了下去。
这在陆珍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一截细白修长的颈子和发红的耳朵
陆瑷不可谓不煎熬
可她想退缩的时候,却已经将门敲开了。
她半垂着头不敢看姐姐,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却说:“进里头说。”
陆珍更有些摸不着头脑,想来应该是姑娘家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心事,这才找上她这个姐姐。
她将身子让了让,便见陆瑷泥鳅一样地滑进了屋内。
陆珍有些讶然,自己也跟着进了屋,将门关严实了才开口问:“怎么了?”
陆瑷进了屋后便像往常一样找个地方一坐,可听到陆珍一问话,屁股立马就像着了火似的从座位上离开。
“我……我……”这个时候,陆瑷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珍却没当回事,拉着她又坐了下来
她轻轻地拍了拍陆瑷的手背,道:“之前陛下却霜驾临凉州的时候,小四也是像你这样,突然就来找我。晚上我俩一个榻上歇着,小四便说她是同陛下吵架了,这才来了我这儿,还倒了一肚子苦水。
最后你猜怎么着?最后让我劝了一番,这丫头疯疯癫癫地说想要回去找陛下,结果一开门就陛下追到我们门前来了!他半夜三更的站在门口,就为了等小四。”
说罢看着陆瑷,见她果然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想来是真的说中了这些小姑娘的心事,又道:“情情爱爱的谁能说得清?也就只有俩人才能明白彼此的心思……你来找我,又是这一副吞吞吐吐的表情,想来是近日里外祖母想要拉着你去相看,你不愿意?”
陆瑷缩回了手,又不看她了。
陆珍以为自己猜中了妹妹的心思,又说:“不妨事,外祖母不是为你做了主?若是你不愿意,直接告诉她便可。虽说外祖母强势,但若你真不喜欢,直接告诉她理由便可,想来她也不会硬逼着你嫁人……”
她不说还好,她越说陆瑷的脸上便越是难看。
陆珍的心里顿时萌生了一个想法。
“你不愿意去相看?还是说……”陆珍说着,仔细地观察妹妹面上的表情,没有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陆瑷睫毛一抖,眼神便投了过来。在触到姐姐的面上时,又缩了回来看向别处。
陆珍心下顿时便明白了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你吓得。”陆珍笑着道,“你早就有了中意的人,怎么也不同家里说?若是对方家世品貌过得去,那便不用再相看了,直接办事就行……”
陆珍极为大度地说完这番话之后,却发现妹妹的面上还是那样一片愁云惨雾的模样,整张脸依然皱得像只苦瓜。
她有些尴尬,又试探着问:“怎么……对方家世不好?”
陆瑷摇了摇头。
陆珍松了口气
若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除非俩人都有勇气去牺牲自己原有的生活,接纳并磨合对方的生活,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
但这个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有情人」,最缺的便是孤勇之人,所以多数人还是选择门当户对的比较好些。
陆珍又问:“那……他相貌极丑?”
说罢,她自己也觉得不太可能
更不要说长得不好的了。
然而陆瑷依然摇了摇头。
这下陆珍也急了。
“家世不差,长得也不差,那直接说是谁便是。”陆珍道,“自打进门你就这么个样子,都要将我憋死了
陆瑷被姐姐逼问了两句,面上又开始掉泪。
眼瞧着陆瑷掩面而泣,陆珍心里跟猫爪似的又是愧又是急
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能将人吃了不成,怎么就叫陆瑷怕成这个样子?
“你既然来商议,就要拿出商议的态度,哭是没有用的。”
说是这么说,陆珍依然拿了帕子去帮她拭泪。
片刻后,陆瑷抬起了脸,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一无所有呢?”
陆珍一听便蹙起了眉。
“一无所有?”陆珍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妹妹的意思
莫不是哪家家道中落的贵公子被她瞧上了?
陆珍这下有些为难
总之妹妹心仪哪个,她都能去同外祖母说,央着外祖母成了这对眷属。
可这一无所有的,便是她同意,外祖母也不会同意的。
“你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认识的人?”陆珍责问道,“别再是哪个游手好闲的泼皮故意编出了一个身世卖惨骗你?”
陆瑷慌忙站了起来,连连摆手加摇头。
“不是的!他不是……他……”陆瑷急得整张脸都红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却还是不敢说出哪个名字来。
“他是谁?你倒是说啊!”陆珍简直就要被她气死了
情种
这世上最可恶的便是说话说一半后吊着人的人。
陆珍知道这对姑娘家来说的确有些羞人,可偏偏她就是个急性子,看见陆瑷这副模样也只恨她是自己妹妹,不然早就挨她一顿好揍。
“你爱说不说!”她推着陆瑷往外走,“来了又不说,往后别指望我再让你进这个门……”
“靖王殿下。”
陆瑷冷不防说了几个字儿。
这几个字儿,陆珍听得真切,可组在一起却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想来自己的耳朵是出了毛病。
她掏了掏耳朵,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陆瑷含着泪站在原地,刚刚还有些抖,现在却直挺挺地立着,一副敢作敢当的模样。
“是靖王殿下。”她道,“您没听清楚,我就说一遍他的名字
陆珍这才明白过来妹妹说的是谁,手脚顿时冰凉。
她感觉力气有些撑不起身子来,单手撑在桌案上,最后又坐回了座位里。
“你……”陆珍结结巴巴了好半天,才指着陆瑷问,“你知道你……你说的是谁吗?”
陆瑷瞧着一向顶天立地的姐姐跟天塌了似的瘫在座位上,心头是说不出的愧疚难受
可这事儿憋得她也不好过,如今说出来,便觉得自己身上好似轻松了许多。
这些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件事儿,没有一天不在想的
有时看到什么好看的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儿,还能短暂地忘掉片刻。
可每当嘴角挑起来事心底便会有个声音在说「你这样高兴可想过家中人知道了你的事后会是什么反应」,于是硬生生地将那抹弯起的弧度抻平。
这些年,这件事儿,让自己连笑都带着愁容,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