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节
在凌家堡时,慕容擎不止一次地听陆银屏说起过这个哥哥,每次谈及陆瓒时,她都是一脸的骄傲。
“我哥哥是陆琢一,你妹妹是慕容樱。我哥哥做哥哥比你做得好,我做妹妹比慕容樱做得好
“不会是他。”慕容擎摇头道,“陆国舅对家人很好,且据说他一开始便极力反对贵妃入宫……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谋害贵妃的背后主谋?”
“因为这两件事不一定都是他做的。”靖王想了想又道,“赫连遂、曲星霜、长孙明慧、李妩……只有赫连遂还在,不过现在的他已是我那一派的罪人,元烈亦不会相信他,赫连遂现在的处境比谁都艰难。
曲星霜是罪臣之后,动机便是为家人报仇,看似无可挑剔,但她能搭上赫连遂这根线也有几分本事。
长孙明慧亦是来自吐谷浑,身世简单,不过同你死去的妹妹有些首尾,她不像是主谋,更像是一把刀。至于李妩……”
靖王谈起她时明显默了一瞬,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李妩有些奇怪。”
慕容擎觉得他扯远了,且他对宫中的嫔御亦不是十分感兴趣。
“我的确通过李妩知道不少消息。”靖王大方承认道,“这女子生性放荡,倒是与我一拍即合,我常同她在九龙殿私会。只是……我总觉得她同我有些相似……”
“相似?”慕容擎挑眉。
靖王摸了摸下巴,想起李妩的时候却总是一些旖旎的场景,顿时便感觉有些惭愧。
“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靖王道,“总之不会是模样,你不要多想。”
慕容擎倒是见过李妩,正儿八经的汉人,同靖王天差地别,不可能会是长相。
“那你说的这些人,又与陆瓒有何关系?”慕容擎又问。
“我同陆瓒曾彻夜饮酒,你知我酒量本就好,他自然喝不过我。”靖王回忆道,“那时他提起他父亲,不经意间说了两个字……当时我并未注意,现下分析了一通局势,倒觉得这位陆国舅不简单……”
“什么字?”慕容擎追问。
“他提起陆大都督时称「将军」,只是后来又改了口唤父亲。”靖王道,“这就说明,他心底其实一直将陆都督看做是将军。”
慕容擎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说。
“之前我没有在意,如今这么一想,陆瓒的确不对劲。”靖王继续道,“当年上六州兵权占据大魏最强三分之一兵力,陆都督拱手而让,岂能甘心?只是后来病痛缠身,便是有心亦是无力……如今陆瓒拿到了半块虎符,我觉得这才是他的目的
慕容擎道:“那他现在岂不是一家独大?”
“不会。”靖王摇头道,“他护短,在贵妃同元烈在一起时他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不等慕容擎发问,靖王仰天叹道:“拿陆瓒去牵制别人,元烈这次下了一步好棋……我果然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慕容擎没有说话,又倒了杯酒给他。二人碰杯后一饮而尽,内心各有思虑。
但凡露营过的人都知道,无论春夏秋冬,夜半时分总会起风。
“这才十月,就已经冷得抠脚了,等到了年关还不冻死?”柏英抱怨道,“等殿下到了焉耆……恐怕就是最冷的时候。听说焉耆冬日下雪足有三四尺,老天爷……”
柏萍看了一眼陆瑷,见她抱着膝盖缩在车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嫌冷你还跟着来做什么?”柏萍不高兴地道,“明日一早你折回去好了。”
柏英一听便急了:“小姐在哪儿我在哪儿,我才不回去呢……人家只是觉得焉耆那地方太冷,殿下这样身娇肉贵的人怎么受得了……”
缩在角落发呆的陆瑷蓦然抬起了头。
“陛下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到焉耆,受不受得了同他何干?”她道,“他也不是身娇肉贵的人,鲜卑人怕热不怕冷,焉耆还好些,若是要他去那种又湿又热的地方才真是要了他的命……”
柏英年岁还小,只是从旁人嘴里听说天子要对靖王动手,然而人头未落地之前,她便不觉得这是真事儿。
“小姐,咱们今日在车里休息,明日呢?”她问,“也要在车里吗?”
朱氏将烧好的铜炉递来,塞进陆瑷的被子中。
“镇南大将军有「鹰隼」一称,据说你站在他背后,他能看得到你。”朱氏道,“在车里总比被大将军的人发现好。”
柏英顿时吓得将脑袋缩了一缩。
接着便是一片沉默,唯有外间风声呜呜,不知为谁悲鸣。
“当初与他相好时我不敢同家里人说……你们被赶走时我不敢站出来……后来见了金金,我连同陛下讨要他的勇气也没有……”
陆瑷蜷缩着身子,抱着铜炉道,“说到底,我才是那个没有担当之人。如今跟了他来,不知他何时要死,却连上去同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柏萍一听,心中着急,嘴上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姐这样仓促作甚?这才出了元京多少里?一路上还要经过金明、西安州……大将军不会这样快动手的,否则难以收尸。等到了薄骨律再去寻他也不迟。”
陆瑷却只是摇头。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我不能见到他最后一面,那我死也难以瞑目……”
“说的什么话!”朱氏忙捂住了她的嘴,“都好好的!谁都不会死!”
话虽是这么说,可谁都知道这也只是个期盼而已
“人人都道女人心海底针,可依着奴看,这男子的城府倒比女子更深
柏英道,“可不管什么时候动手,小姐今日都要歇息,明日都要早起。办法可以再想,可也要先保重身体才是。”
柏萍和朱氏也跟着劝她,这才将人劝得歇下了。
小鱼
十月十三,东海。
“这是啥?”
开口说话的小男孩儿约摸七八岁,肤色微黑,罩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绀青色袄子,整个人半跪着,正支起上半身撑在桌案上,看着陆银屏刚褪下来的两对臂钏,好奇地伸手摸了摸。
陆银屏靠在榻上,将腿往锦被里缩了缩,半抬起眼道:“臂钏……”
东海离元京不算近,却也不算远。一路顺着官道,又是宝马良驹,自然行得快,昼夜赶路不过两日便抵达了目的地。
陆银屏没见过海,若是在从前,她倒是有不少的兴趣。
可自打知道金金被处死之后,她什么精神头都提不起来,又听秋冬报了信儿说三姐陆瑷已经同家里人将底子抖了个明白,却被大哥赶了出去
此刻她难说是愧疚,只觉得是自己没能将金金保护好,这才连带着害了姐姐。
来东海是养病的,如今她便是居在海边的一栋大宅院中唯一一栋五檐阁楼上,只消走到窗前便能看海。
这孩子便是宅院旧仆的儿子。
“「臂钏」是干啥的?”小男孩儿又问。
陆银屏心事重重,懒得搭理他。
“「臂钏」又叫「跳脱」,是女子春夏秋季常戴的饰物。”此时秋冬从外间走了进来,手上还端了碗药。
陆银屏闻见药味儿,皱了皱眉头。
秋冬帮她吹了吹,拿着勺递到她跟前。
陆银屏将勺推开,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
秋冬欢欢喜喜地递上了一块果脯喂了她,又问那小男孩儿:“怎么,你没见过臂钏?”
“这儿距离最近的城镇也要几十里,且此处能自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