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你不觉得这乱葬岗的?坟太多了些吗?”
林随安摇头,她对这个世界乱葬岗的?规模没概念。
花一棠脸色愈发惨白,“寻常百姓身故后,亲人子女皆会?购置坟地下葬,为了后人的?福祉,选址风水皆有讲究,断不会?草草埋了。埋进乱葬岗的?无非几种,要么是大罪大恶之人,要么是孤寡无亲之人,要么是无名无姓之人,按常理?推算,这三类人数量不会?太多,可此处的?坟头——”花一棠缩了缩脖子,“大约是同级县城的?两三倍。”
林随安:“何意??”
花一棠小心凑近林随安耳畔,他身上的?花果木香气在这般的?夜色里愈发浓郁,声音也仿佛一缕香,随着他的?鼻息钻入了林随安的?耳道,“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林随安猝然退开?半步,不是因为花一棠的?话,而是因为他离得太近了,呵气熏得耳朵一阵酥痒。
这家伙莫不是故意?的??
林随安瞪了回去。
她似乎看到了花一棠嘴角一闪而逝的?笑意?,但很快又怀疑是光线太暗看错了,下一瞬,就见花一棠眼角狂抽,颤颤巍巍抬起手指指向她身后,牙齿咔咔咔作响,好似下巴里塞了个生锈的?齿轮。
花一棠的?表情?太过惊悚,林随安也有些头皮发麻,僵着脖子一帧一帧转头,不禁倒吸凉气。
乱葬岗的?中央生出?了一棵馒头柳,夜色中,柳枝漆黑静默垂落,犹如?女人长长的?黑发,发梢处燃起一簇簇蓝绿色的?鬼火,突然,风吹了起来,张牙舞爪的?柳枝疯狂摇动,将鬼火甩到了空中。
幽蓝火光下,浮现出?一道影子,苍白的?脖颈悬在半空,没有头。
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是无法发出声音的?, 具体案例参考花一棠——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张得和嘴巴一样大,只有吸进去的?气, 没有出?来的?气,大约和搁浅的鲤鱼差不多。
林随安头也吓得不轻, 发根倒竖, 心脏狂跳,第一反应是握住千净——手掌处传来的冰凉触感助她冷静了几分。
她拿的可是悬疑探案剧本,怎么可能有鬼?!
“世界是物质的?,没有物质就没有意识,物质产生?意识,物质决定意识!”林随安滚瓜烂熟背出?一长串,冷笑道?, “我信了你的邪!”
话?音未落,人已踏风而起,千净刀刃破鞘而出?,犹如鬼眸开启耀亮天地, 那几团微弱的?鬼火不堪一击,被刀风卷得七零八落,林随安身披黑风, 瞬息便至,刀光如惊电一闪狠狠劈向黑影, 岂料就在此时,黑影倏然转身,露出?了半张苍白的?脸, 林随安大惊失色,左掌击右臂, 硬生?生?撤下刀势,巨大的?惯性拽着?身体飞旋落地,踉跄退后几步才稳住身体。
还未定神,就听一串咚咚咚的?脚步声快速逼近,翻飞的?衣袂携着?草木果香飘过,花一棠举着?扇子挡在了林随安面前,姿势很是威武,可惜紧闭的?双眼和发抖的?声音泄了底:
“快快快快快逃,我、我我我断后!”
林随安:“……”
她戳了戳花一棠的?肩膀。
花一棠:“不不不用管我,我我我命带天煞,就算是地狱阎罗见了也要绕道?走!”
“你先把眼睛睁开,”林随安无奈,“看清楚,不是鬼,是人。”
“诶?”花一棠眼睛悄咪咪张开一条缝,“诶诶诶!!”
眼前这位的?确不是鬼,而是一个?男人,但气质样貌不是“鬼”胜似“鬼”。
第一眼看过去,唯有一个?“瘦”字,第二眼,就只剩个?“白”字——他的?皮肤苍白,脖颈修长,眼瞳漆黑,单薄得仿佛纸折成的?白鹤,随时随地都能乘风归去。
男人绑着?黑色的?头巾和蒙面巾,颜色和四周的?夜色完美融为一体,所以一开始完全没看到他的?头,一双眉毛在他苍白的?皮肤衬托下,仿若用上好的?墨汁画上去一般,眉头紧紧皱着?,蒙面巾微微起伏,渗出?一个?字,“滚!”
林随安和花一棠都没动,二人的?目光都被男子手里的?东西吸引了,他戴着?一双白布手套,手套里握着?一柄造型奇异的?小刀,像刀又像勺,刀刃上沾着?黏糊糊的?血迹,滴答、滴答、滴答——血水落向地面——地上有个?大坑,坑里躺着?一个?肥硕的?胖子,一道?骇人的?伤口从胸口裂到了肚皮,露出?了花花绿绿的?内脏。
“呕!”花一棠扭头吐了个?翻江倒海。
林随安咬牙屏息,横刀挡在花一棠身前,心道?难道?她和花一棠当真如此倒霉,竟然遇到了在乱葬岗碎尸的?杀人狂魔?!
男人似乎并没有和林随安对战的?打算,冷冷瞪了二人一眼,道?:“吐远点。”
说完,就跳下坑,蹲下身,用手里的?小刀割着?坑里胖子的?肚皮,夜黑风高,鬼火荧荧,刀刃切开筋肉的?声音清晰得可怕,咯吱咯吱、咯吱咯吱,钻进了林随安的?耳朵,一起钻出?来的?,还有浓郁的?腐臭味儿。
不对!他切开的?应该是——林随安抖着?眼皮又瞄了一眼,发根齐齐倒竖——那根本不是什么胖子,而是一具呈现巨人观的?尸体——居然还是个?熟人。
“那是鲁时的?尸体!”林随安道?。
“什么?!”花一棠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扭头继续吐。
林随安觉得她也快撑不住了。
尸体显然是刚挖出?来的?,坑边插着?一柄铁锹,裹尸的?草席被扔在旁边,另一侧铺着?三尺长两尺宽的?白布,白布上放着?四个?白瓷罐,很像宽口的?骨灰罐,最外侧放着?一个?黑漆木箱,箱子里大约许多东西,只是光线太暗看不清。
男人举起白蜡,借着?烛光将手探入身体的?胸腔,扒拉内脏,先掏出?血糊糊的?肉团,看造型大约是心脏,切开,看了看,塞到一个?瓷罐里,又揪出?两片肺叶,翻来覆去瞅了瞅,塞入第二个?瓷罐,挖出?胃,胃液倒进第三个?瓷罐,拉出?一团肠子,仔细捋顺,切下一截,装进第四个?瓷罐。
林随安败阵:“呕!”
花一棠:“呕呕呕!”
“吐远些!”男人厉喝。
林随安吐得头晕眼花,花一棠也好不到哪去,二人相互搀扶着?,直到将胃里的?酸水都吐完了,总算消停了。
“你们来乱葬岗作甚?”男人问。
花一棠掏出?两块丝帕,一块递给林随安,一块捂住自己口鼻,“这句话?应该我们问你吧?大半夜的?跑来乱葬岗碎尸,你要作甚?!”
男人瞥了花一棠一眼,“尸体好好的?,哪里碎了?”
“你刚刚分明——”花一棠说了半句,待看清男人手下处理的?尸体,顿时没了声音。
尸体上的?刀口已被缝合,针脚整齐细密,看得出?是手艺活,此时,男人正用一块白布细细擦拭着?尸体表面,动作十分轻柔,甚至称得上是抚摸。
花一棠疯狂拽林随安的?袖子,“他他他他在干嘛?!”
花一棠的?帕子带着?清淡的?果木香,有定神清脑之效,林随安吸了两口,稳住心神将男子的?体貌特?征和白天的?记忆对照几番,得出?结论,他就是今天站在馒头柳树下遥遥望着?鲁时家的?怪人,“我见过你,你今天去过鲁时家。”
男人并未回话?,专心擦拭完毕尸体,从木箱里翻出?白布盖在鲁时身上,再将草席盖在白布上,爬出?坟坑,慢吞吞铲土埋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