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节
三人像一串烧肉穿到了二院,左右两侧建了六间厢房,墙根处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窗纸被老鼠啃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窗棂,缠绕着干枯的爬山虎,方刻随便拍开了一间,厢房里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破草席,几个缺口的粗瓷碗,以?前应该住过人。
靳若抖着手指从窗台上抹了一撮灰,用指腹捻了捻,“起码有半年没人来过了。”
伍达:“冯乔口供里说,鸭行门半年前已经?断了义?庄的活计。”
“为何是半年前?”
“冯乔也不知道。”
方刻啧了一声,“这么?大的义?庄,竟然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真是浪费。”
说着,继续朝三院走去,干瘦的身体仿若蕴含着千钧之力,轻轻松松拖着靳若和伍达两条欲哭无泪的大尾巴。
三院有一间宽敞的大堂,六扇大木门,没有正经?的窗户,只在屋檐下留了一排透气孔,和敛尸堂的构造十分相似。
方刻的眼睛亮了,靳若和伍达的头发根炸了。
大堂里果?然有些?东西,几口棺材横七竖八撂着,看起来材质做工都不错,棺材都没封盖,敞着口,方刻一马当先?冲进去,挨个探头瞅了瞅,很是失望。
“都是空的。”
缩在门口靳若和伍达长吁一口气。
方刻转了一圈,走到了最内侧的一口棺材边,面色大喜,“这口棺材是封好的,”抬手敲了敲,“里面有东西!你们俩,过来,开棺!”
靳若和伍达:“诶?!!”
方刻横眉怒目,“快!点!”
俩人互相搀扶着,弓腰缩脖垫着脚尖过去,手放在棺材板上,就在此时,棺材里发出了“咚”一声。
靳若和伍达一蹦三尺高,闪身躲到了方刻身后,方刻直直瞪着棺材,眼睛越来越亮。
棺材板发出牙酸的咯吱声,咯吱咯吱——咯吱咯吱……一寸一寸挪开了,枯骨般的手倏然钻出,啪一声搭在了棺材板上。
靳若和伍达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诈尸啊啊啊啊啊!”
小剧场
正在准备晚膳的木夏抬头:“好像有什?么?声音?”
尽职尽责给烤肉涂香料的伊塔竖起耳朵:“好像是,斤哥在,惨叫哒。”
二人对视一眼:“靳若(斤哥)定是饿了。”
说实话, 伍达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快,也遇到过不少惊悚怪异的场景,远的不说, 就说五年前桃花杀人?魔的案发现场,那叫一个血淋淋的残忍, 害他连做了三天的噩梦。
就今天这场子的惊悚程度, 伍达预感大约要做一个月的噩梦。
刚开始还能喊一嗓子壮壮胆,现在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眼睁睁看着枯骨般的手一寸一寸推开棺材板,一个惨白的人头从棺材里?升了起来?,一头灰白色的膨胀的乱发,皱皱巴巴蜡黄色的皮肤紧紧贴在头骨上,两只眼窝深深凹陷下去, 里?面嵌着两颗灰白暗淡的眼球,颧骨高耸,嘴皮裹在一起,像朵脱水的菊|花, 缓缓——缓缓——转过来?,嘴张开一条缝,吐出一股烟。
靳若倒吸凉气, 伍达两眼一翻,二人眼瞅就要晕倒, 就在此时?,方刻突然?冷笑一声,“装神弄鬼, 看清楚,那是个活人。”
靳若和伍达“嗝”一声, 又支棱了起来?。
就见人?头越起越高,缓缓从棺材里?飘了出来?,原来?人?头下还挂着一条身体,瘦得像骷髅架子,挂着件空荡荡的道袍,道袍原本大约是青色的,如今已经洗得褪了色,领口磨得破破烂烂,飘着几根线头,重点是,这个人?是有?脚的,脚上还套了双破道鞋子,只是没有?袜子,黄了吧唧的大脚趾翘着,很是不羁,手里?抓着一柄半秃的拂尘,看整体造型,应该是个——道士?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稽首了。”老道的声音像老驴拉磨,难听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靳若和伍达相互搀扶着站起身,长吁一口气。
哎呦娘诶,是人?就好。
方刻目光将老道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是何人??”
老道:“此处当?然?是义庄了。”
“为何在棺材里??”
“贫道已过年命之年。”
“义庄里?的尸体呢?”
“贫道道号无为子,来?自玄中观。”
“……”
靳若满头黑线,“好容易找到个活着喘气的,居然?是个耳背的聋子。”
“放肆!”老道突然?甩出拂尘拍到了靳若的脸上,噗一股烟,“何方妖孽,胆敢在我?无为子面前造次,还不速速显出原形?!”
靳若连打了四个大喷嚏,气得面红耳赤,跳脚就要揍人?,伍达忙将靳若压住了,“靳少门主息息怒,你瞧这老道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你这一拳下去,他就散架了。”
靳若咬牙,“今天算你丫的运气好,我?放你一马!”
无为子下巴抬得老高,表情倨傲,“我?无为子清修五十八年,已成金身(靳若怒喝:金个屁身,你全身上下都是屎|黄色),受玄中观观主所托,在此镇守义庄,净化怨气,超度冤魂,尔等小小妖孽,速速退去,否则贫道定召九天云雷,将你们打回原型!”
靳若翻白眼,“咱们赶紧走吧,别?跟这疯道士浪费时?间了——”
话没说完,方刻一巴掌把?靳若拍到一边,抱拳施了一礼,黑黝黝的眼珠子盯着无为子的脸,“敢问道长,怨气何来??”
无为子这会?儿竟然?不耳背了,刷刷两下甩动拂尘,摆了个得道高人?的造型,“贫道初到此地之时?,此处阴气极重,怨气升腾,乌烟瘴气,贫道起法坛七日?,请清明咒九九八十一道,方才祛散了怨气,如今,只留冤魂残念一缕,环绕不去。”
“冤魂何在?”方刻又问。
无为子拂尘端端向?外一指,“北十里?,北萃坡,黑气幽幽,阴气沉沉,乃为冤魂归处。”
方刻眯眼,“无为子道长可?否为我?等带路?”
无为子连连摇头,“贫道镇守义庄,断不可?离开半步,你等可?自行前往,此行凶险,还望万万小心?——”
“靳若,伍捕头,请无为子道长一同上路!”方刻定声道。
靳若和伍达一个箭步上前,一边一个将无为子架了起来?,双脚离地,抬着就走,无为子大惊,双腿胡乱踢腾,“放肆!放肆!成何体统!尔等小小妖邪,吾乃金身无为子——唔唔唔!”
伍达用破布塞住了无为子的嘴,动作那叫一个娴熟利落。
靳若架住无为子的时?候,感受到了无为子的体重,神色微微一变,飞快侧目扫了眼四周的脚印,义庄内灰尘遍布,所有?脚印都清晰无比,尤其是无为子的脚印,只有?前脚掌,没有?后?脚跟。
靳若眸光一闪,笑了,“无为子道长,您就莫要推辞了,此行凶险,我?等凡人?还需您这位金身大能替我?们断后?呢!”
北萃坡,义庄以北十里?,是一片荒芜的乱葬岗。荒草漫漫,凄风惨惨。
方刻一行人?抵达的时?候,已近黄昏,天和山的交界处铺满了火烧云,满山坟头染上了一层血色,毛骨悚然?。
伍达取出了无为子嘴里?的破布,问,“冤魂在哪儿?”
无为子气得脸更皱了,灰色眼珠子几乎要蹦出眼眶,“妖孽横行,小人?当?道,世人?有?眼无珠,荒之大谬,尔等宵小之徒,无耻放肆,九天云雷,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