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许嘉星没空搭理她,随口应下二堂姐的话,夹起一块金黄酥脆的炸糕,递给了桃桃,“没想到今晚在这儿吃饭,垫垫吧,回院子里再吃。”
这边小孩的动静没能引起大人的注意,老太太下午经过许呈辽提醒,也把算盘落在了李氏身上。
“怜儿和四哥儿待会回来了,还是跟我住在宁安堂吧。”老太太喝了口汤,随口道。
许呈晋原本和说话软和的母亲间态度好些,听了这话,直接拒绝,“从前是李氏身子弱,不得以让母亲帮忙照顾,如今我定居京城,怎么能让一介妾室住在母亲院子里。”
老太太噎住,“什么妾室不妾室的,她可也是你的表妹。”
大太太垂眸咬了口绿笋,许呈晋:“那她也不能总住在母亲那里,等东街的宅子修缮好,我们也是要搬过去的。”
许呈辽就等他这句话,笑着接话,“大哥,何必这么麻烦,您和嫂嫂直接搬到正院住,我们让出来重新住在春晖院就是。”
许呈晋听着许呈辽献殷勤,明白了他的意思,淡淡道:“让出来?等我哪一日得罪圣上被贬,好再把我赶出去吗?”
“二弟,辛辛苦苦得来的正院,还是安心住着吧。”
许呈辽脸一阵红一阵紫,老太太见不得他受憋屈,重重地杵了杵拐杖,“我还没死呢!你这是想闹着分家?”
许呈晋毫不虚场,对立道:“宅邸乃陛下亲赐,母亲是想让我忤逆圣上的旨意吗?!”
王嬷嬷远远赶过来,看出宁安堂气氛不对,连忙笑着走进来道:“李姨娘和四少爷回来了。”
正好许呈晋也没心思再坐这儿吃饭,起身告辞,老太太怕他直接让李氏回春晖院,扶着许呈辽也跟在他们后面。
跨过门槛,李氏心里越来越惴惴不安,拉着儿子的袖子,再次让他保证,“一定要在你爹面前乖些!”
再打眼一看,许呈晋已经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们了,她露出一抹羞怯的笑,缓步走向他们。
桃桃也好奇地探出个脑袋,想看看让大太太如此警惕的李氏是何模样,继而被跟在李氏后的少年惊艳到。
他年岁不大,身量已经很高,穿着一身锦衣,月光下散着微光,那张脸和许呈晋如出一辙,俊秀精致,但多了抹张扬的少年气息,耀眼夺目。
微风吹动许恒虞垂在脸颊边的发丝,漂亮的丹凤眼轻轻眯起,许恒虞呸呸两声,“这该死的风,居然把头发吹到爷嘴里!”
桃桃:
“死小子,知道亲爹回来了还不马上赶回来,庄子上就这么好玩!”
许呈晋许久没见过儿子,心里着实喜悦,不过眨眼间瞧见他浪荡的样子又来气,抬手就冲着许恒虞背上打。
许恒虞结实了受了亲爹一巴掌,呲牙咧嘴地递上笼子:“爹,爹,这是我从庄子里抓的蛐蛐儿,您瞧瞧。”
李氏跟在后面,屈身行礼,眼里含着无限柔情,语调温柔,“表哥回来了。”
“都怪怜儿身子不争气,偏偏这时候病了,让老爷没能马上见到虞哥儿”
许呈晋看她穿着一身素衣,柔美的脸上还挂着带病的酡红,不禁伸手想扶她快些起身。
背后里,二房一家见许呈晋对李氏还是一如往昔,悄悄放下心,二太太哄笑道:“大哥别怪小嫂子,是我没吩咐好丫鬟,夜里起风,窗子被吹开,才惹得小嫂子风寒头疼。”
李氏垂下头,柔弱羞怯道:“不怪弟妹的”
许呈晋慢慢收回了手,回头看了眼站在门边的大太太,大太太神情自然,像是没听见二太太那句刺耳的‘小嫂子。’
“既然身子还没好,就快些回去吧。”
李氏只好自己起身,人还没站稳,又听到许呈晋压低声音的嘱咐,“日后在外都叫我老爷。”
李氏心中一惊,许呈晋从没让她改口,她也一直把这份独有的称呼当作二人间的情趣,她仓皇地朝老太太看去,见她面色不善地站在那儿,心下不安,推了推儿子,“虞哥儿还没给老太太请安呢。”
许恒虞:“祖母安好。”
老太太脸上瞬间扬起慈祥的笑意,“乖孙孙回来了,给祖母瞧瞧,在庄子里玩儿的可还开心?”
许呈晋皱眉:“母亲,他是去陪李氏到庄子上养病的。”
老太太摆摆手,“虞哥儿赶了一天路累了吧,快和祖母回宁安堂歇息。”
“不成。”许呈晋拉住要和老太太往回走的许恒虞,“母亲,我说过了,我如今定居京城,他们不能再住在您那儿。”
他抬脚朝春晖院走,李氏却不想就这么跟他回去,她踉跄了一步,咳嗽道:“表老爷,我的东西都在母亲那儿呢,先让他们搬过来吧。”
留不了小的,能留下大的也行,老太太趁胜追击,故意道:“怜儿身子弱,又跟我住了十几年,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这大晚上的,等搬完东西,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李氏眼眸含泪,又咳得厉害,许呈晋到底还是心疼她,来回搬东西的确辛苦,“你先住在母亲那儿,慢慢收拾,月底再一同搬去东街。”
“但虞哥儿必须和我回去。”
李氏还想再劝劝,但许呈晋态度坚决,她也只好不了了之,虞哥儿机灵,想必不会在大太太手底下吃亏的。
许嘉元看着李姨娘三言两语几滴眼泪就让意志坚定的父亲改了主意,默默地站在母亲身后。
大太太察觉到女儿的动作,心下安稳却没有言语,她早就知道,许呈晋见了李氏便是满眼的心疼,连李氏没来给她请安,恐怕也没注意到。
当初她和老爷新婚燕尔没多久,老太太就隔三差五地以身子不好为由,让许呈晋侍疾在侧,刚来许府的李氏因此常常能见到许呈晋。
她也是别人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姑娘,眼看着与自己恩爱的夫君转眼和容貌远甚于她的表妹日日相处,危机感油然而生,她旁敲侧击了好几次,自己身为长媳,理应侍奉母亲左右,但许呈晋只说,母亲觉得表妹贴心,照顾得已经很好,离不开她。
后来许呈晋上了战场,她迟迟没有生孩子,老太太说李氏为父母守孝耽误了年岁,家里只有个不成器的亲哥哥,她疼惜这个侄女,做主把她许给了许呈晋,做了贵妾。
丈夫在外征战多年,回家后尚来不及和自己说说话,就一台轿子纳回了个千娇百媚的表妹,两人燃着红烛在院子里睡下,那时候心里的痛,深到大太太都快忘了。
好在,李氏身子不好并不是装的,终究是大太太先生下孩子,如今她有着三个孩子要教养,怎会再和李氏去为那些情情爱爱斤斤计较。
回了春晖院,跟着许恒虞的两个小厮替他打整行李,他自个儿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没一会儿,书房里传出许呈晋震怒的声音,“你都十一岁了,竟然连千字文都认不全。”
惊得树上睡觉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跑了。
明芙把小姐要盖的软被抱出来,听到这动静,嗤笑道:“四少爷果然不学无术。”
桃桃咽下脆脆的香贝,奇怪地看向明芙,许恒虞长相优越,亲娘又是十分成功的妾室典范,这明明该是明芙最崇拜的例子。
明芙见桃桃看过来,眼里带着困惑,心里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羞恼地呵斥道:“吃你的东西,看什么看。”
桃桃:?
明芙又想起了曾经,那时候四少爷才五六岁,被老太太宠着,穿得金尊玉贵的,躲在树荫下拿着棍玩的浑身脏兮兮的,她亲切地递上了张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