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是个娃娃都能编的草鞋。”他无奈又有恼火,“能看出什么手艺?”
七星依旧神情平静,说:“正因为是娃娃都能编的草鞋,才更能看出独特手艺。”不待小哥再说话,“小哥,你拿去跟东家看看吧,他见多识广,或许能看出独特之处。”
这是嫌弃他了?店伙计有些恼火,又赌气,一把接过草鞋。
“我们东家脾气可不好。”他说,“惹恼了他,小心把卖给你们的工具要回来了。”
说罢拎着草鞋蹬蹬进去了。
青雉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再看七星,小声问:“小姐,那东家能看出小姐的独特手艺吧?”
七星摇摇头:“不知道啊。”
青雉啊了声,她还以为小姐很笃定呢。
看着小婢女忐忑的神情,七星安慰她:“别担心,这家看不出来,我们去其他家试试,器具行不行,就去杂货铺,铁铺,不拘什么铺子试试。”
青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也许她有必要提醒小姐一下,安慰人不是这样的。
……
……
“陆掌柜,陆掌柜。”
店伙计拎着草鞋在一间厅外探头喊。
内里有一个中年男人,低着头扒拉算筹,这算筹一天到晚长在他手上,店伙计们私下开玩笑说陆掌柜晚上睡觉也不放开。
听到喊声,陆掌柜头也不抬地喝道:“有事说事,别叫魂!”
店伙计犹豫一下,迈进去:“外边有人售卖,嗯,手艺,说请东家掌掌眼。”
陆掌柜头也不抬:“要卖什么就直接说,别大言不惭地就叫东家掌眼,什么稀罕……”
他说着话抬头瞟了一眼,一眼看到店伙计举起来的草鞋,差点咬到舌头。
“不会是这个草鞋吧。”
店伙计点点头,一脸鄙夷无奈:“可不是,就是草鞋,号称独特手艺,我学徒这么多年可不知道草鞋有什么独特手艺?穿上是会飞还是怎么着?”
他嘀嘀咕咕,陆掌柜皱着眉,看着草鞋没说话,似乎看得很认真,又似乎在走神。
店伙计声音停下来,有些迟疑:“陆掌柜,你,要看看吗?”
陆掌柜将从不离手的算筹放下来,伸手接过草鞋。
店伙计惊讶,真要看啊?
陆掌柜捧着草鞋左看右看一刻,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但并没有扔开,而是沉吟说:“我让东家看看。”
店伙计目瞪口呆,看着陆掌柜捧着草鞋向后去了。
真的假的啊?
这草鞋真有独特之处?
如意器行并不大,穿过有些杂乱的作坊,就来到了一处房屋。
屋门紧闭,窗户都关着。
陆掌柜在门上敲了敲“东家。”
门内悄无声息,陆掌柜并不气馁,接连敲,三下又三下。
门内终于有人说话:“行了行了,我还没死呢。”
声音细沉沙哑,有些无力,同时伴着轮子滑动。
陆掌柜忙推门进去了,看到一人坐着椅子从内室出来,这是一个头发胡子发白的老者,穿着粗布衣衫,面色沉郁,似乎被打扰了很不高兴。
“你是不是太闲了?一天天敲我的门。”他说。
陆掌柜不理会他的话,将草鞋拿出来。
老者一眼扫过,更不高兴了:“做什么新鞋,我脚上的鞋子穿得好好的。”
说罢微微提起袍子,露出一双脚。
脚上蹬着一双草鞋。
“我这种废人又不需要用脚,也不废鞋,这一双鞋就够我穿到死了。”
他自嘲地发着牢骚,陆掌柜浑不在意,打断他:“不是给你做的,是有人来售卖手艺,请东家掌掌眼。”
老者的絮叨一顿,看着陆掌柜捧着的草鞋。
“竟然……,神情有些惊讶,“还有人来售草鞋?”
……
……
一双略有些枯皱的手将草鞋举到光亮处,转来转去,仔细地看。
“新鲜的蒲草编的草鞋怎么穿?”老者声音不屑,“现在的人做事越来越急躁,连晾晒蒲草的时间都不愿意等。”
陆掌柜觉得他这是倚老卖老了:“还能见到有人编草鞋已经很不错了,姓魏的你快看看是不是吧,别逮到机会就教训人,变成一个惹人厌的老不死。”
说话这么不客气,这个掌柜看起来更像东家。
姓魏的东家并不在意掌柜的态度,他爱牢骚,也不阻止别人牢骚。
魏东家的手抚着鞋子上的一角草结,闷声说:“叫她进来吧。”
那就是了,陆掌柜轻叹一口气:“那件事后,许久未见有人来了,原来,尚未断绝。”
魏东家冷笑:“也许只是个混吃混喝的,基业都被毁了,余下的又是什么臭鱼烂虾,断绝了也好。”
陆掌柜瞪了他一眼,甩袖出去了。
看着陆掌柜亲自带着七星进去了,青雉有些紧张,店伙计在一旁也有些紧张。
以往的确有匠人上门售卖货物,但最多是坊里的老师傅看一眼,还从未有人亲自被东家亲自招待。
这双草鞋真这么厉害啊。
这小姐的手艺不一般啊。
“小青姑娘。”店伙计恭敬地问,“你请坐下等吧,我去给你端茶,还有点心,专门给女客来时用的,要尝尝吗?”
青雉在外边被店伙计殷勤招待的时候,七星见到如意坊的东家,只收获了了一声哼。
“还是个小孩。”魏东家嘀咕一声。
七星施礼:“晚生来自城外杏花山……
但她的自我介绍被打断了。
“行了,大家不问来历出身,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吗?”魏东家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也没兴趣多说话,只问,“有什么诉,有什么献?”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奇奇怪怪,但七星没有疑惑,抬手一礼,说:“诉,许城宁氏二十四郎仗势欺人在顺德楼横行霸道,请助弱者,除天下之害。”
尽其能
顺德楼?宁氏二十四郎?魏东家终于抬眼皮,然后一声笑。
还以为是年轻人日子混不下去来借两个钱花花,没想到竟然是学人要抱打不平替天行道。
一旁站着的陆掌柜重重的咳嗽一声,瞪了他一眼,不许讥嘲年轻人。
魏东家将到嘴边的嗤笑收回去,哦了声:“你不用官家法规,要私行过问不平事,但这世间万物平等,人只能尽其能,替天行道也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他瞥了这女孩儿一眼。
“所以你要献出什么来表明你有能力过问这不平之事?”
不待女孩儿说话,他又提醒一句。
“听说你会做木工,但我这里可不缺木匠,木匠的手艺我可见得多了。”
你就直接说这件事你这个小丫头不配过问得了,陆掌柜忍不住嘀咕一声,但也没办法,这次魏东家的苛刻是符合规矩的。
热血是好事,但没有规矩的热血,只会变成祸事。
那女孩儿听了没有沮丧,反而打量魏东家,问:“你腿什么时候残的?你坐这个轮椅,舒服吗?”
陆掌柜差点失笑,他一直觉得东家刻薄,说话讨人厌,没想到这个女孩儿说话更讨人厌。
魏东家的脸拉下来,冷笑说:“多谢,残了很久了,坐轮椅舒不舒服,如饮水冷暖自知,等将来你腿残了,我送与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