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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节

 

就像以前那样。

“给我尝尝。”她说。

霍莲握着树枝一动不动,心内似乎翻江倒海,又茫然一片。

大概是得不到回应,那女子以为他听不到,便礼貌地拔高了声音:“梁八子,给我尝尝啊。”

梁八子。

霍莲想到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就这样突然冲过来喊“梁八子,我来取剑——”

霍莲的视线看向她怀里的剑鞘。

“你”他嘴唇动了动,“是谁?”

大概是不敢问或者不想问,但又不得不问,他的声音很小,小得自己都听不到。

躺着女子听到了。

“我吗?”她说,看着霍莲,“我是九针。”

“洛九针。”

站在山路上,青雉将手中的篮子往上拎了拎,看向北边的方向。

不知道小姐醒了没有。

不,应该说,大小姐醒了没有。

“青雉,先前的我,并不是我,是我姐姐,九针。”

在回许城的路上,小姐突然跟她说。

青雉当时觉得小姐肯定是生病脑子糊涂了,怎么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青雉,你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想想,从陆家出来后的我”车厢里,小姐握着她的手,眼神温柔地问,“跟你认识的我一样吗?”

一样吗?

青雉的心神变得恍惚。

从陆家走出来,在破庙中苏醒的小姐,宛如新生,一步一步展现了令人惊讶的技艺,带着她走进了一个又一个从未踏足的天地,江湖纷争,权臣往来,更还有皇帝

那是她的小姐,那又不是她认识的小姐。

“我跟姐姐一样,从小身体都不好,我只是稍微好一点,当初出了事,北堂的叔叔伯伯们用尽力气把我送到外祖父身边,但其实我也不想活了。”

“只不过外祖父说,活着吧,替你娘你姐姐你爹,你北堂的叔叔伯伯们活着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就到了陆家,赖活着,原本也打算赖活一辈子,谁想到赖活也不好活,陆家欺我赶我走,我那时候活着的心弦已经断了。”

“你带着我回许城,我幽魂一绺渐散,万幸遇到了姐姐。”

“我父亲把姐姐铸剑,但我真的感受到姐姐活在剑上了,尤其是小时候,我能感受到姐姐看着我,我也喜欢陪着姐姐玩,后来长大了,很少见父亲,也感受不到姐姐了。”

“没想到在我幽魂散去的那一刻,又见到了姐姐。”

青雉还记得当小姐在昏暗的车里讲述这一刻的时候,她的眼如星辰般璀璨,满是快乐和幸福。

“姐姐将我拥在怀里,让我安睡,说一切有她在,我就这样陷入了沉睡,不过姐姐会把我唤醒,让我做我喜欢做的手艺。”

“我什么都不用再操心了,只需要安静地睡,做手艺,我过得真是从未有过的快乐轻松。”

“直到姐姐断了剑,生灵难系两人,把我唤醒,自己散去。”

“我亲眼看到了姐姐这些年做了多少事,也看到了姐姐用我的名字我的手做了什么。”

“青雉,我这辈子没有白来人间一趟,这就足够了。”

足够了是什么意思?

青雉眼泪掉下来,握紧小姐的手,车厢里小姐笑容灿烂。

“青雉。”小姐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想回家,这次再劳烦你送我回家吧,把我送到母亲和外祖父的身边。”

青雉的视线模糊,不知是再次被泪水挡住,还是冬日的晨雾在山间弥散。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向山上走去,沿着弯弯山路很快就来到了半山腰的墓地,山间的风吹过,墓地传来清脆的鸟鸣,看着墓前悬挂的木鸟转动,宛如翩翩起舞迎接她,青雉不由露出笑脸。

“小姐。”她加快脚步,“我来看你啦。”

过街店

两年后。

冬去春来,但从南向北一路走来,风还是越来越寒,路上荡起的尘土也遮天蔽日。

一队兵马疾驰,其中一人忍不住打个喷嚏,发出咳嗽声。

“将军,要不要歇息?”旁边的兵卫询问。

这位大人还没说话,队伍中一人发出嘎嘎笑“我说二哥,你也太娇嫩了,在南方不过两年,连风都吹不了?我看你还是别回去了,到了北境风沙吹死你!”

梁二子回头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少吃两口风吧!”

梁六子在马背上叉腰得意洋洋:“我可不像你,我们河西可是风吹日晒,一张口一嘴风沙。”

梁二子不再理会他,看向前方:“大哥他们不知道走哪里了?我们到前边城里歇脚等一等。”

一行人进了城池寻了客栈,但并没有歇息。

梁六子被梁二子拉着走在街上:“二哥要请我吃饭吗?反正我是没钱。”

梁二子再次瞪他一眼:“你的钱都吃了?你看看你这两年胖了多少!河西有那么清闲吗?”

“没有没有,河西忙死了,我不得不拼命吃才有力气。”梁六子笑着说,说话间看到街边的酒楼。

这座城很繁华,华丽的酒楼茶肆林立。

“二哥,随便去哪家吃都行,我不挑。”梁六子催促。

梁二子却对酒楼茶肆不感兴趣,视线越过似乎在寻找什么,揪住梁六子向前走,一边问路人:“你们这里最好的商行在哪里?”

路人很热情询问要买什么。

“家里兄弟要娶媳妇了,买点贺礼。”梁二子笑说。

“恭喜恭喜。”路人笑着说,更加热情,指着前方,“从街口拐进去就是我们这里最大的商行,金银首饰,玉石珍宝,家具皆有,我们这里人家娶亲嫁女,都从这里买。”

梁二子笑着道谢,扯着梁六子向那边去。

梁六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姓霍的成亲,咱们干嘛还要准备礼物?”说着又怪笑,“墨门这么有钱,他一分钱都不用出,可以说入赘了,墨门应该给咱们钱。”

“可以啊。”梁二子也不看他,只道,“到家你跟陈十要钱去,看他怎么揍你一顿。”

梁六子哼了声:“谁怕他。”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这边街上,一眼就看到一家很大的门面,挂着金碧辉煌的匾额。

“这个——”梁六子抬脚就要进,又被梁二子揪住。

“这是典当铺子。”梁二子说,指了指另一边,“那才是商行。”

梁六子抬头看果然见金碧辉煌的匾额下悬挂着当铺的标记,而紧挨着的旁边的才是商行。

“真是好笑。”他说,“典当铺子开在这里,是诅咒买了东西早晚要送回来典当吗?高高兴兴来买嫁妆,真是晦气!”

说罢跺跺脚啐了口,向旁边的商行去了。

梁二子摇头跟上。

街上人来人往,面带喜色进出商行,而典当铺子也不断有人进出,身形佝偻神情灰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辆车停在路边已经很久了,车里的人似乎一直踌躇不敢走下来,恰好听到梁六子那句话,她不由苦笑一声。

这是一个年轻的妇人,穿着打扮富贵,面容哀苦,喃喃自语:“买嫁妆的时候,谁会想有一天要当掉嫁妆。”

成亲出嫁是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候,也没有人能知道将来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

比如她,虽然这门亲事并不如愿,但也没想到丈夫会病死,而她连家产也要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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