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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梁和滟不语,空着的那手在暗地里摸索到发间的另一支簪子,紧握在手里,掩在袖里,在周贺即将把她?身上披着的轻纱掀起的时候,她?猛地抬手,准确无误地往他眼上插去。

“啊!”

簪子还没触及到他眼球,一声惨叫声猝然响起。

梁和滟鬓发散乱,衣服也被挣得乱七八糟,她?狼狈地抬头,就见周贺的颈上掐着一只?手,骨节分明,用?力到发白,手背上青筋凸起,用?力的时候,咔咔作响,不晓得是?他手指响,还是?周贺的颈骨在响。

梁和滟动作略一滞,下一刻,她?毫不手软地抬手刺下,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簪子深深刺进去,鲜血顺着周贺脸颊流下来,他手抬起,捂着脸拼命挣扎,扼着他颈子的手指却分毫未动,顺着那手臂,梁和滟抬头看?去,裴行阙手指一点点收紧。

然后猝然一松,把周贺狠狠踹到一边,三两步走到她?身前。

他不看?在一边哭嚎的周贺,只?定定望向?她?,语气?担忧至极,尽可能放得柔和地轻问:“还好吗?哪里受了伤,给我看?看?,他伤到了你?哪里?疼不疼,流血了吗?”

一连串问题问着,他语气?逐渐绷不住,带出一点惶然无措的慌乱。

梁和滟摇头,紧绷的气?息松下来,手抬起,握住他衣袖,隔着这一层红纱,在一片混乱和惨叫声里看?向?他。

“我没事,就是?没力气?。”

她?轻轻讲着,身子微晃。

而裴行阙抬手,要为她?掀开那轻纱。

他没为她?却扇,是?她?自?己拿下的,若非必要,他们连那杯敷衍至极的交杯酒也不会同饮。

若说?有?哪一刻,他们之间最接近履行婚仪的样子,便就是?眼下,这极尽荒唐、落拓的一幕。

红纱被掀起,甩在一边,裴行阙指尖搭在她?脸上,微凉,他擦去那上面的一点灰尘,小心翼翼:“我在这里,没有?事。”

楚地婚仪,新嫁娘披红盖头,由新郎挑开,才算礼成。

不晓得怎么的,梁和滟心里极突兀、极不合时宜地一动。

转瞬即逝的慌乱一息,乱到她?抓不住、想不透。

周贺还在嚎,叫她?心烦,她?皱起眉头,随手抓住一方枕巾,团起来,跌跌撞撞地要站起来,去堵他嘴。

裴行阙已?经把人掐着脖子拎了过来:“别叫他碰到你?,太脏。”

他说?着,手里寒光一闪。

梁和滟垂眸,是?把匕首,正要出鞘。

“别杀他!”

别在这里杀他。

梁和滟身子微微有?点晃,神色却清明,她?满脸戾气?地抬头,靠近被堵住嘴的周贺,扯下还插在他眼眶里的发簪,鲜血泼出来,她?抬手,抹去,手指因为脱力而微颤,神色却坚毅至极,不见半点惧色。因为还站不起来,只?勉强坐着,仰头,她?目光冷寒地盯着周贺。

裴行阙低头,空着的那只?手搭在她?肩上,扶住她?,语气?温和:“放心,我不在这里杀他——为他脏了我的衣服,不值得。”

他原本就不准备在这里杀周贺。

他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他有?些后悔,怎么今日偏偏穿了方清槐给他做的这件。上面有?梁和滟绣的一叶竹子,他不想叫血弄脏一分一毫。

梁和滟不语,她?死死盯着周贺,看?他恨得要扑过来撕咬自?己的样子。

她?脸上没一丝惧色,冷得像结冻的冰雪。

下一刻,她?拔出裴行阙袖中的匕首。

新仇旧恨叠在一起,一桩桩一件件,都?叫梁和滟想要了他的命。但不能是?在这里,梁韶光的公主?府不是?筛子,在她?这里杀人,到时候尸体不好处理,而倘若出了人命,那事情就闹得太大,他们不能轻易走脱,反而沾上一身腥。

她?不能在这里杀了他。

只?是?迟早有?一日,她?要周贺的命。

她?恨得咬牙,紧紧抓着裴行阙手臂,手里的匕首狠狠插下去,凿在周贺的两腿间,被塞得满嘴的周贺发出一声闷闷的叫,脸上尽是?痛不欲生的神色,他挣扎两下,头一歪,晕了过去。

梁和滟拔出那匕首。

沾一点淡淡的血色。

她?浑身脱了力,再握不住什么,手一松,整个人也软软地滑脱。

裴行阙揽住她?,语气?低沉:“没事了,没事了,我带县主?回家。”

梁和滟仰着头,哼一声,一整个右臂都?疼得难受,她?从?没像这一刻这么想方清槐和父亲,想念那个会柔声哄她?的阿娘,还有?总挡在她?前面的父亲。

日子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她?有?点绝望地仰仰头,第一次恨得眼里发酸,但哭不出来,她?从?来缺眼泪,少得近乎绝情。

裴行阙把她?抱起,听见她?低低呓语:“不回家,阿娘看?见会担心,我们回侯府去吧。”

梁和滟的手臂伤得不轻, 高高肿起,淤血胀出大?片青紫,还有一些长长短短的擦伤痕迹, 万幸是没有伤到?骨头,包扎好后栓一根白纱布吊在脖颈, 另一只手没受影响, 还能?自如地拨算盘、拿账本。

只是同侧腿上也摔得不轻,踩在地上腿就疼,绿芽和芳郊当时被留在府里没同去, 见裴行阙抱着梁和滟回?来, 吓得魂飞魄散。

等解开衣服给她细细查看了, 魂魄又飞散了一回?, 绿芽眼又红了, 一边哭一边给她擦药油, 梁和滟迷迷糊糊睡着又被她揉得疼醒了, 一睁眼对着双哭得红肿的眼, 差点疑心自己要死了。

这次的事情跟她讲了怕阿娘总会知道, 因?此连她俩也都瞒着,只她和裴行阙晓得这事情。

她神色如常, 没有受惊的样子?,裴行阙守了好几夜,见她没有惊厥噩梦, 才放下一点心。

“侯爷该庆幸我没惊厥噩梦, 不然?我真噩梦,抬手把你眼珠子?也攮瞎, 你该怎么办?”

梁和滟挂着手臂,漫不经心跟他讲笑话。

那?一簪子?刺下去, 她刺得问心无愧,也不太担心会吓到?裴行阙,叫他觉得自己太残忍冷血,那?合该是周贺欠她的。

只是裴行阙这么面色如常,还是叫她有点始料未及,反而有点好奇他怎么想?的。

在她预料和印象里,男人们?对这样的事情,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裴行阙坐一边,专心致志剥橘子?,他晓得她对吃食有点洁癖,因?此小心翼翼,只把皮扒开,不去碰里面的瓤,剥好了放在盘子?里,和别的吃食一起堆她床头,语气淡淡:“县主想?刺哪只眼?我提前准备好,听见动静就凑上来,到?时候不叫你落空。”

这个玩笑话就接得有点瘆人了,梁和滟摸了摸手臂,笑一声,盖过?去:“周家?和长公主府没来人吗?说来楚使也许多天没动静了。”

裴行阙垂着眼,继续剥橘子?,若无其事的语气:“大?约他们?理亏,所以一直也没来兴师问罪——楚使来这里,总是有正事要办,不见得就专是为?我来的。”

梁和滟不觉得是这样,但裴行阙要避而不谈,她也懒得刨根问底,捏了片橘子?吃,尝一口,酸得要皱眉。

裴行阙瞥见了,伸手叫她吐出来,又拿茶水,要她漱口。

“我摔伤了胳膊,又不是要死了,没有那?么虚弱。”

梁和滟瞥一眼他干干净净的手掌,愣是把那?酸极的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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