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梁和滟很快从那恍惚里回过?神,指向绿芽和芳郊,她们?睡得正沉,身?上?还搭着她给?披的毯子。
收到那纸条后梁和滟有过?谋算和安排,然?而这事?情转机来得太快也太出乎意料,来得太早,她所有谋算都落空,只剩下一瞬间的茫然?无?措。
她直起身?:“你说你不会丢下我,我很感激。但我也绝对丢不下她们?,要走,我要带着她们?一起走。带我们?三个一起对你来说是莫大拖累,”
说着,拎起杯里茶水,一杯一个,把人给?泼醒了。
两个人昏昏沉沉的,好歹酒疯也不太大,迷迷瞪瞪地环顾四周,等看见卫期的时候,眼猛地瞪大,酒醒一半,趔趄着站起来:“娘子?”
“这是怎么…怎么了?”
两个丫头摇头晃脑地站起来,看向梁和滟,梁和滟从袖子里扯出帕子来一人扔过?去一条:“没事?,醒醒神。”
芳郊和绿芽此刻都半醉半醒的,带上?她们?,一定?是会拖累脚步,卫期咬牙:“滟滟!”
很大一声,仿佛要呵醒她一样。
梁和滟却清醒的不得了,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与他对视。
外面的爆竹声渐渐小?下去,梁和滟语速很快:“这事?情我已经晓得了,我会自己想办法带她们?走。你先?走,去顾着窈窈他们?,窈窈不是过?了年就?要纳采了?若你讲得属实,今晚城里肯定?大乱,去看着她,护好她——卫期,我已经不是十三四岁时候的梁和滟了,有没有人带着我、是不是要放弃我,我已经无?所谓了,我不在?意了,你明白吗?我晓得人都有苦衷,我不怪你当时丢下我,是我也会那么选,那事?情不要紧了,都已经过?去了。”
有那么一刻,卫期想问她,到底是无?所谓有没有人放弃她了,还是因为是他,所以无?所谓、不要紧了。
梁和滟猛地一推他:“还愣什么,快走!我们?也许走不了,你还能平平安安全身?而退,还等什么?!”
卫期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咬牙离开。
梁和滟看一眼外面,几个小?侍女还在?玩烟花,放爆竹,一切风平浪静、喜气洋洋,不像是要出事?的样子。
她极简短地跟还没彻底醒酒的芳郊、绿芽把话讲了,让她们?收拾好自己,先?去挑些可以随身?携带的细软拿着,又急匆匆让人去喊管家来。
管家住处离她不远,为着就?是她有什么事?情能随叫随到,隆冬腊月的天,他匆匆跑来,出一头汗,见着她,喘着粗气:“怎么了,娘子?”
“你告诉我,裴行阙在?哪里,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梁和滟看着他,定?一定?神,开口问。
管家略一顿,试探着答话:“殿下此时,该是在?宫中赴宴,娘子有事?情找殿下吗,是否要我递个话进去?”
“他没事?吗,宫里也没出什么事?情?你有收到什么消息没有?”
此处离宫里不远不近,若真是出了事?,那他来传话的时候,管家也隐约该知道些消息,而宫里的风声,很快也就?该传到这里。
不该这样平静。
但卫期似乎也没有骗她的理由,梁和滟还要再问,院落外的爆竹声猛地止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惊惶的尖叫。
管家皱眉,回头去看,院落外,火光连天,兵戈声夹杂着厮杀声,梁和滟甚至听得到头颅被削掉,骨碌滚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这是怎么了?!”
变故来得太突然?,管家愣住,还不待反应,就?被人抬手劈晕,软软栽倒地。
卫期去而复返,他喘着粗气,握着梁和滟手:“不行,滟滟,无?论如?何,我也还是不能把你丢在?这里。”
兵戈相撞的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光隐隐烧到这院落来,映着门廊转角一片红光,梁和滟只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卫期拽着、牵着芳郊和绿芽,一路往后门跑去。
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无?数惊呼声,适才的平静、祥和骤然?被打断,她身?上?裹着的氅衣被风吹起,在?身?后猎猎作?响。
她回头去看,她居处,火把映起的火光连绵成一片,灼灼烧着:“这到底怎么回事?,裴行阙真的死了?”
她声音很轻,很低,嘟嘟哝哝的语调,谁也没听见。
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说过?那话,一切都轻得仿佛一声呓语。
她只觉得不对劲。
下一刻,一支羽箭破空射来,风声劲劲,擦着卫期发顶的红缨而过?,“噔”一声,钉在?他们?近前的柱子上?。
骤然?的变故让人下意识脚步一顿,绿芽跑得太快,猛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梁和滟下意识就?要甩开卫期的手去扶绿芽,卫期喊她:“滟滟!”
“别动。”
闪着寒光的剑刃停驻在?他脖颈,一只冰凉的手垂下,握在?梁和滟的手上?,把她扶起来:“身?体没有好,怎么跑得那么急。”
语气很淡,很平静,很熟悉。
梁和滟猛地回头,火光连绵,裴行阙站在?晚风里,断续咳两声,对她笑?了笑?。
“你没有死?”
骤然?的恍惚后是骤然?的惊奇,梁和滟听得见风声、火苗蹿起的声音,和她自己的心跳声,咚咚作?响。
裴行阙笑?:“对不住,讲过?了的,你和你身?边的人,我一定?保你们?平平安安,还是差点出事?情。”
他说得风轻云淡的,手里的剑却一直没放下,抵在?卫期脖颈,叹口气:“卫少卿,这样看不惯我。”
头微微后仰,他摆一摆手:“叫他们?都下去吧。”
长随显然?不放心:“殿下,您身?上?……”
“下去。”
裴行阙极短促地重复一遍,看向身?边长随:“你也一起下去——叫人来,带这两个姑娘回去休息,怪可怜的,大过?年的,醉了酒还不能好好歇着——哦,叫人把那些尸首都收拾了,不要太碍眼。”
说着,他看向梁和滟:“你要留在?这里吗,滟滟?”
梁和滟不晓得他要做什么,对今晚发生的事?情也还云里雾里,站在?那里,环顾四周,微微皱着眉头。
“算了,你留在?这里吗,外面死了许多人,怪脏眼睛的。”
裴行阙笑?了笑?,朝她递了一只手过?去,梁和滟看一眼。
“这只手是干净的,没沾血。”
她还是没动,看着裴行阙:“到底怎么回事??”
剑锋抵在?卫期肩头,裴行阙慢吞吞地,压着他,胁迫着他垂下头去,卫期狼狈地低头,先?喊的却还是梁和滟:“滟滟……”
裴行阙的脸色难得显出一点烦躁来,手里的剑在?他肩头轻轻敲了两下,薄薄的剑身?敲在?骨头上?,带铜声。
“卫期,你自己讲实话,还是等我添油加醋地讲给?她听?”
万籁俱寂, 风声猎猎,梁和滟嗅到一点血腥气,萦绕鼻尖, 似乎就在近前的?位置。
她嗅着,眉头皱起, 微微探头, 要仔细闻一闻,身子才?微微探出半寸,下?一刻手臂就被裴行阙牢牢制住。
他仿佛惊弓之鸟, 握着她的?力气?大得惊人, 脸上的神情明明平和无波, 却把?她桎梏在身边, 一步也不许离开。
他微微低头, 凑近她, 慢条斯理问:“滟滟, 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