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梁和滟脱口?而?出。
剑锋停在他喉头,裴行阙的?动作停住,看向?梁和滟。
他唇上的?血没擦太干净,此刻火光照着,暗沉的?红衬着白净的?脸色,显出一种诡异又温和的?病弱来,梁和滟踌躇着,不晓得要怎样求情。
裴行阙微微歪头,微笑着看向?她,语气?温柔缱绻,像讲情话:“怎么?滟滟,你心疼他吗,我杀了他,你会?不会?难过?”
同样的?话,对卫期父亲的?时候,他也问过一遍,当时梁和滟没有讲话,而?他自顾自讲下?去,此刻他停住,静静看着他,显出没有那么好商量的?意思。
“滟滟——”
卫期抬头,嗓音沙哑,眼圈微红,看着她。
梁和滟也回看他,半晌:“卫期,我讲过了,有没有人带着我、是不是要放弃我,我已经无所谓了。我们之间青梅竹马的?情分,其实想想,本来也没有很深,这?么多年,日积月累攒出来的?东西,也都日积月累地消散了,没什么好说的?,也都无所谓了。”
她讲话,像说给卫期听的?,也像是说给裴行阙听的?,讲完了,卫期没有讲话,只?是脸色彻底灰败下?去,整个人仿佛都黯然起来。
裴行阙倒是拎着手里?剑,笑了笑。
梁和滟深吸一口?气?。
“我无所谓了,但窈窈有所谓。我无所谓这?个从前青梅竹马的?朋友,但窈窈得有这?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兄长,我不心疼他,我心疼窈窈。”
她看向?裴行阙,低低的?:“求……”
话才?开头,被裴行阙止住了:“别因为他求我,滟滟——因为卫娘子也不行,因为谁都不要求我。”
略一顿,他缓缓开口?,带点笑:“但你晓得他做了什么,滟滟——他串通前朝余孽,潜入我府里?,杀了我百二?护卫,还差点劫走你,不杀他,我难以服众,要压下?这?事情,也很难办。”
他想起什么,回头,看一眼卫期,笑了笑:“忘了跟你讲,今夜京中大乱,波及颇多,你的?那位二?殿下?,因为身边无护卫,被乱兵误伤杀死了,尸骨存着,只?是略有些分崩离析了——你看,护卫多重要,不要乱借给人。”
卫期的?脸色早在梁和滟讲完那些话的?时候就彻底暗下?去,此刻听见他讲,也只?是动了动眼皮,并没太多反应。
裴行阙说完,看向?梁和滟,凝重的?神情:“魏氏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滟滟,我在朝中,其实很难做,许多事情,不是讲句话就好了的?——”
梁和滟听着他弯弯绕绕兜圈子的?话,终于忍不住:“你要我做什么,直说罢。”
裴行阙看她一眼,忽然笑了。
“你亲一亲我,我就不杀他了,好不好?”
“在这?里?,当着他的?面?”
梁和滟愣一下?,指一指卫期,错愕看着他。
裴行阙笑:“杀人诛心。杀不了人,心我总要诛一下?的?。”
“亲哪里??”
梁和滟深吸一口?气?,微微仰头,看着他。
裴行阙似乎没想过她会?这?样回答,愣在原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你真的?愿意亲我?”
片刻后,他垂首,摇摇头,苦笑一声:“算了,你因为他亲我,以后再想起来,心里?也还觉好怪异。”
说着,他把?手里?剑很随意地一丢,踢在一边,看也不看卫期:“不杀你了,滚吧。”
话讲完,他牵着梁和滟的?袖子,慢吞吞往院子里?走去:“滟滟,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去休息,我到时候沐浴完,去掉身上血腥气?再去找你。”
走到灯光明亮处,梁和滟才?瞧见他一直握剑的?那只?手臂上,简单包扎好的?伤口?不晓得何?时崩裂,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
而?他浑然不觉,对她笑一笑,转身要走。
梁和滟伸手,拽住他袖子。
他总是很容易为她回头,稍一扯就会?转身看向?她,笑容温和、疲惫、苍白。
梁和滟微微踮起脚尖,一只?手抬起,勾在他颈后,压得他微微低头,然后,很快、很轻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梁和滟亲完后就离开, 手也收回来?,裴行阙却仿佛愣在那里,依旧微微弯着脖子, 仿佛还被她拉着按头在亲。
“不是还有事情,去忙吧。”
梁和滟亲完后, 蹭了下嘴唇, 然后抬头看他:“记得让人给你包扎伤口,不?要拖着。”
说完转身就走,袖子掖得紧紧的, 连拉住她袖子的机会都给不留。
裴行阙站在原地, 愣愣地抹了下自己唇, 很?认真在想, 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好亲, 梁和滟怎么?亲完他要擦一下嘴。
正月里天寒地冻, 他在风雪里站到浑身凉透, 指尖都冻僵了, 慢吞吞摸一下唇, 抚过她亲过的地方,只觉得那里还是温热的。
他又站片刻, 乱七八糟想了许多,无端笑起来?,摇头?依依不?舍走了。
这一夜, 京中大雪, 宫宴上面泼洒在青石板上的血不?用清扫就被?掩盖,漫天遍地都是白茫茫一片, 裴行阙忙完许多事情,捏着包扎好的绷带, 去看了自己母亲最后一眼。
魏涟月难得挣扎着起身,站高台上,看下雪。她裹着大氅,脸色苍白,却又蒙着层红晕,眼里闪烁着光,仿佛是期待着什么?。
直到看见来?人是他,那层期待彻底落空。
裴行阙看一眼她,笑了笑:“母后。”
他是发自内心在笑,连讲话的语调都是藏不?住的轻快,魏涟月瞪着他:“怎么?是你,你舅舅呢?”
“舅舅,母后讲哪个舅舅?”
裴行阙回问,讲完了又摇头?:“反正哪个舅舅都是想杀了我的舅舅。”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语气也轻快,讲完了,才转过脸,看着魏涟月,慢吞吞开口:“也都死了。”
语气没有冷下去,依旧是那样平平常常的语气,但偏偏一句话,就把人骨头?都冻结。
魏涟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败且苍白,嘴唇动了动,暗暗的眼珠转一转,然后滚出一滴泪来?。
“畜生……”
她骂,仰着头?,含恨带泪地看着裴行阙,语气阴毒,咬牙切齿:“你得偿所愿了?”
“是。”
裴行阙颔首,明明经?历过这样一场大事,他整个人却仿佛都明快很?多,微微笑着,看魏涟月。
“这天下终究是到你手上……”
魏涟月看着他,半晌,吐出这句话。
“母后讲的得偿所愿是这事情?”
裴行阙笑一声:“顺手而已,算什么?得偿所愿。”
他讲得散漫,叫人听了更恼火,魏涟月看着他,拔下头?上簪子,猛地冲过来?,往他心口刺去。
裴行阙没躲,只是略略偏了下身子,眼看着那簪子刺到心口旁边一点,差点要他命。
血顺着他衣裳流下来?,晕染开一片鲜红的血迹,魏涟月还在用力往里刺着,直到她力竭,手哆嗦着垂下,眼睛还没挪开,还瞪着他,目光阴毒。
谁家母亲这样看孩子呢。
裴行阙笑笑,手压着那簪子,慢吞吞地,一点点自己拔出来?,递还给她:“母亲。”
他久违地这样叫她,嗓音微微有点发哑,脸上的笑还是释然的:“你的生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