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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动了神思,让她脑袋有些昏疼,到底没好全,似是魂魄未安定下来。

按着额穴缓过,灌下一杯冷茶水,才又清醒些。

浓墨洇透白纸,一个个姓名,一件件事,断断续续地连在一起。

等曦珠想不起再多时,已快天亮。她头疼地不行,起身时倒向旁侧,幸而及时撑扶桌角,才没摔下。

她缓了缓匀气,又点了火折,将那十多页纸点燃,橘灿火光映在她苍白的面上,那些写有卫家衰败的往事也一并焚毁于香炉中。

她想要救卫家。

想救卫陵。

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但也非无可能。

曦珠抬手推开了窗,被雨水浸了一夜的草木清新宜人,远处天光也逐渐明晰起来,照耀即将苏醒的京城。

若是最后能成就的话,那她……她便离开京城,回津州去。

她已经有十余年未回家了。

正院来人唤时,曦珠还有些晕眩。一夜未睡,让她几分难受地揉着额角,但她没再歇息,坐在妆台前擦了些润色的口脂。

有一件事,她现在要去做。

方要去正院找姨母商议,不想那边就来人了。

来的是元嬷嬷。

进了春月庭,蓉娘就赶忙迎上去,笑着问道:“嬷嬷来,可是有什么事?”

当时夫人重病,强撑着身子写书信送去京城,要托付姑娘。没过一个月,镇国公府就来了人,正是国公夫人身边最得力的元嬷嬷,是亲自来接人的。

夫人见人到了,才安心咽了气。

因姑娘执意要在津州守孝半年,元嬷嬷陪着在津州待了好一段时间,这年开春才回京。

蓉娘有些过意不去。当时元嬷嬷去时,胖地手都起窝子,兴许是津州的饮食风土,让其不适,竟瘦了大圈。

这回见人来,自怀愧地去端茶过来。

元嬷嬷制住她,笑眯眯道:“不用。”

她直接道明来意。

“郭夫人来府上,说要见表姑娘。”

蓉娘一听,脸色就变了。

还未等她多问,就见姑娘正出来听到这话。

曦珠没让元嬷嬷多等。

“嬷嬷,我随你去。”

她又拍了拍蓉娘的手,让她放心。

去正院的路上,曦珠望着花枝上将坠的晶莹露水,想起上辈子杨楹是在她进公府的第二日就来的。也许是这世她因来京船上晕了许久,一直卧榻,杨楹才没过来。

重新来过,她已没了要见到杨楹的惶恐,也没再想杨楹。

她在想的,是那件要姨母同意的事。

元嬷嬷在旁瞧表姑娘的神情,安静宁和。和那时她去津州接表姑娘时有很大不同。

不免在心下轻轻叹息。

郭夫人本名杨楹,是国公夫人杨毓的亲妹妹,杨家的二小姐。可在姐妹两个年幼时,一次花灯会上,六岁的杨楹不慎丢失,杨老夫人悲痛欲绝。

不断派人去找二女儿,从无间断,却是再无踪迹。

也不知哪年寒冬,老夫人去寺庙拜佛,遇到一个姑娘缩着手脚在供案底下吃贡品,听寺里的老和尚说是被哪家狠心遗弃在庙后头的莲池里,好在他路过及时救下,才活了下来。取名叫玉莲。

老夫人一时动了善心,又觉有面缘,就将玉莲带回杨家,事事都按着府里姑娘的待遇来。

这样一过十年,二姑娘一直未找到,而玉莲也像是要成了杨家二姑娘。

老夫人还给玉莲说了一门极好的亲事,是侯府门第。

谁知在备嫁的关头,二姑娘找着了。

这回杨家炸开锅,玉莲的存在一下子尴尬起来。老夫人又给她说另门亲事,离京城好远,想的是嫁出去也好。

但谁人料到,在出京的路上撞上山匪,送嫁的队伍被劫,混乱之间,有一支北上的商队路过,救下了玉莲,并把她送回杨家。

这头刚出事,那边结亲的官家就要退婚,暗言玉莲贞洁不在。

又没两日,商人竟登了杨家的门,说是愿意娶玉莲为妻。

玉莲答应了,自从跟随那姓柳的商人去了津州,再也没回过京城。

只有每逢年节,会送年礼回杨家。

元嬷嬷想到这时,再是叹气。

她伺候国公夫人长大,自然清楚夫人和玉莲关系亲厚,不然玉莲怎会在病重时,放心将女儿托付过来。

但二姑娘被寻回杨家后,似是对家里占了她位置的玉莲颇有怨气,一直有些针对,直到玉莲嫁去津州。

这回表姑娘投奔到镇国公府,二姑娘就找了过来。

接连递了两日请帖,夫人都说表姑娘身体还未好全,不宜见客。

直到今日,亲自登门了。

“你待会见着郭夫人,不用害怕。”元嬷嬷是怕她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怕的,又提点几句。

曦珠微微笑听着,末了道:“多谢嬷嬷。”

她怕什么呢?

再大的事她都经受过来,如今的算得了什么。

还未进门,就听到屋内的说谈。一道温和柔声,一道略粗尖锐。

碧青竹帘被丫鬟掀开,曦珠走了进去。

杨楹正与姐姐说起哪家后宅腌臜事,笑地面上脂粉簌落,鬓间的金簪穗子左摇右晃。听到外头动静,她望过去,那笑就止住了。

但见走进一个身形绰约,容貌绝佳的姑娘。一身影白素裙,即便发间只戴朵蓟粉绒花,也衬得她明媚动人。

这种样子,倒是和她母亲一样令人厌恶。

杨楹扯平嘴角,抖甩下手中帕子,问道:“你就是柳曦珠?”

明知故问了。

曦珠先朝姨母行礼,才对杨楹道:“是,郭夫人。”再规矩行礼,无一处可挑剔的地方。

她想起杨楹是嫁给了一个姓郭的官员。

杨楹看她这平静的样子,止不住冒火:“你母亲病逝,怎么不把你托到杨家,难不成是忘了谁将她养大,谁让她锦衣玉食,谁对她有恩情?倒是知道攀高枝,知晓杨家比不上镇国公府,就把你送这来了,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怪道当年心安理得地在杨家长那么大……”

杨楹在市井糟乱中生活十余年,跟着粗俗起来,骂人最是不讲道理。京城中许多夫人都不乐意与她讲话,怕拉了自己的声誉,但碍于其背后的势力,又不得不装样子。

她这一通骂下来,不带停顿,让人插话的地都没有。

骂着骂着,就将手指向了曦珠。

“她这是要想让你嫁谁呢,难不成也要攀个侯门,做个正当夫人?想得挺好,死了也不安生!”

杨楹念起当年回到杨家,就听到玉莲要嫁进侯门,那侯府的公子也很衷情她。

后来两人的婚事告吹,老夫人去说过,婚事照成,嫁的仍是杨家二小姐,不想那侯府公子不干,闹地几多难看,也不愿意娶杨楹。

这件事梗在杨楹心里多年,这回见着玉莲的女儿,全都爆发出来。

曦珠听在耳中,觉得异常刺耳。

她可以忍受他人对她的谩骂,却不能容忍对生养她的爹娘的羞辱。

曦珠握紧了手,想去抽杨楹几个耳光。

但不能。

她抬眼,不甘示弱地直盯着杨楹,在愤怒中,想起上辈子因国公府以及杨家倒台,杨楹被夫家用白绫勒死,郭家才免于牵连。

“郭夫人,家母已逝,还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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