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武栩怕惹人怀疑,没有骑马,穿着一身便装,从后门离开衙门,带着徐志穹去了阴阳司。
进了阁楼,还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太卜。
太卜坐在青灯下,似乎算准了武栩会来,见面第一句话:“千户,息怒。”
武栩怒目相视:“为何要我去安淑院?”
太卜眨眨眼睛,给武栩倒了杯茶:“那里确实是养蛊的好地方。”
武栩把茶杯丢了:“还在胡扯,梁玉明怎敢在那里养蛊?”
太卜又给武栩倒了一杯茶,“老朽从未说过怀王世子会在那里养蛊,只是说那里是养蛊的上上之选。”
武栩又把茶杯丢了:“你还狡赖!你分明是想探查安淑院的内情!”
太卜笑道:“安淑院怨气极深,千户就不想去看看么?”
“我看了又能怎地?那事情我管不了!”
太卜叹口气:“千户能管什么事?”
武栩道:“我只管大宣苍生,你要去查安淑院的事情为何不自己去查?”
太卜摇头:“我若离开阴阳司,势必惹人怀疑。”
“你手下有能人无数,派几个去就是了。”
太卜还是摇头:“我部下若是在安淑院出了闪失,终究还是会牵累到阴阳司。”
“无耻老贼!”武栩咬牙道,“你却不怕我部下折在了安淑院,你却不怕牵累我掌灯衙门!”
徐志穹听明白了。
梁玉明合适的养蛊地点,只有一处,就是龙脚鬼市。
太卜之所以多说了一个安淑院,是因为他想调查安淑院,可又不想自己出手,便借机利用了武栩。
“琐屑之事,且容日后计较,”太卜看向了徐志穹,“徐灯郎,是你去了安淑院?”
徐志穹点点头。
“你在安淑院看到了什么?”
徐志穹不作声。
太卜转脸看向了武栩:“却不愿相告么?”
武栩捏着下巴:“凭甚告诉你?”
太卜又给武栩倒了一杯茶:“你既说要管京城一方苍生,只要你告诉我实情,我帮你破了梁玉明的蛊术。”
武栩歪着头道:“我凭什么信你?”
太卜笑道:“我若食言,且凭你拆了我这把老骨头,老夫绝无怨言。”
拆了你?
你是三品!
武栩有这个实力么?
徐志穹看了看武栩,没想到武栩端起茶杯,把茶喝了。
“告诉他吧。”
武栩还真有这个实力!
徐志穹道:“我在安淑院,看到一棵大榕树,榕树的根须能生长,还能缠人!除了榕树,内院里还有一个白衣人。”
太卜一愣,手里的茶壶抖了一下。
“你知道那白衣人是谁么?”
徐志穹摇摇头。
太卜看向了武栩:“千户知道么?”
武栩点头道:“我知道,那人是当朝太子。”
白虎杀道
功不可没
那个白衣人是当朝太子?
徐志穹很震惊。
太卜手里的茶壶掉在了地上,他和徐志穹同样震惊。
“殿下,居然还去安淑院?”
武栩捡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他不去,谁还会去?”
太卜攥了攥拳头:“千户,这事你却不管么?”
武栩摇头:“皇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懒得管。”
太卜紧盯着武栩:“你可知这里有多少冤屈?”
武栩一笑:“享尽世间荣华富贵, 受点冤屈也是应当。”
太卜皱眉道:“你可知殿下这多年来,担惊受怕,朝不保夕?”
武栩道:“你知何谓朝不保夕?我认得一名匠人,天寒地冻,在集市蹲了三天,卖了九十一个瓦罐,十二个瓷瓶,买了两袋米,两只鸡, 还给他闺女买了一件新衣,走在路边,离他家只剩百步之遥,被庆王的马给踩死了,这才叫朝不保夕。”
太卜道:“你就为这件事杀了庆王?”
武栩道:“他携恶仆十二人,醉酒纵马,在闹市狂奔,踩死三十六人,伤二百余人,却不该杀?”
太卜长叹一声:“昔日之事,本以为是你和庆王有私怨。”
武栩点点头:“这等狗贼,生来便与我有私怨!”
徐志穹在坐在身边,想着自己进入判官道时的誓言:“生杀裁决,全凭善恶天理。”
看着武栩,他相信这个世界真有天理。
太卜沉默许久,对武栩道:“若是安淑院的事情, 也关系着大宣苍生呢?”
武栩沉默片刻道:“先帮我破了梁玉明的蛊术,安淑院的事情,若非只是皇家私怨,武某愿助太卜一臂之力。”
“好!”太卜挥手,用幻术演示战术。
眼前出现了龙脚鬼市的画面,一条街,空空荡荡,两排商铺,残破不堪。
太卜问道:“你要杀贼,还是要救人?”
武栩道:“贼要杀,人也要救!”
太卜默然良久,在幻境之中点点画画:“这却要花一番心思,不是一朝一夕能算出来的,另外有件事情忘了和千户说,之前算日子的时候,我算漏了一步。”
武栩讶然:“此话怎讲?”
太卜缓缓说道:“按此前推算,四月二十一是养嚣绒最好的日子,昨夜重新推算一次,四月初七也是个好日子。”
我套你……
两个日子差了半个月,这让武栩怎么应对?
四月初七先在龙脚鬼市埋伏,若是梁玉明不来,四月二十一再去一次?
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四月初七若是扑了个空,事情就败露了!
太卜气定神闲:“无妨,今日三月二十七,离四月初七还有十天,我再仔细推算一下,看看哪个日子更好些。”
武栩紧锁双眉道:“你且快些算,我召集人手也要时间。”
……
皇城司正堂,钟参面色铁青,看着武威将军史勋:“陛下命我一个月内破案,我把案子交给你,如今大半个月过去了,你查出个甚来?”
史勋赶紧回应:“属下捕获人贩四十六人,皆当众处决,武威营每日巡城四次,但有风讯立刻缉捕拿人,百姓交口称赞……”
“我特么让你邀功来了是怎地?说这些扯淡的话有甚用处!”钟参暴跳如雷,清晨朝会,他再次遭到吏部弹劾,御史台跟风而至,奏章叠起来有一尺多高。
按照大宣官场的一贯规则,皇城司很快会受到群臣围攻,先就事论事,而后引申发挥,先说皇城司办事不力,再说皇城司散漫渎职,再说皇城司骄横跋扈,再说钟参人品有问题。
把陈年旧事全都抖出来,扣帽子,打闷棍,然后再下黑脚,让皇城司永世不得翻身……这些手段,钟参都见识过。
现在他很着急,快急疯了。
“你且跟我说,两天走失了三十名女子,这事怎么解释?”
史勋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是按照钟参的吩咐办事,这方法不灵,史勋认为这不是他的错。
“属下已竭尽全力,这半月来,鞍不离马,甲不离身,未敢有半分懈怠,此非属下之过!”
钟参冷笑一声:“不是你的错,都是我的错?”
史勋摇头道:“属下绝无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