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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节

 

徐志穹道:“我没见到那位杨嬷嬷,只看到她手里的鱼符,便给他取冰了。”

粱玉瑶冷笑道:“你没见过?你想仔细了再说!”

徐志穹认真道:“我想的很仔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冰井务监官不得见皇宫女眷,这是规矩,

昨夜还来了一位东宫侍女,名叫骆红,听说因为举止轻浮,被杨嬷嬷给打了,纵使打到天翻地覆,我也没敢看上一眼。”

太子闻言,故作愤怒:“东宫没有叫骆红的侍女!”

徐志穹一脸无辜:“我怎知东宫有多少侍女,我只认鱼符,有鱼符便是东宫来的。”

太子转而等着六公主,喝道:“哪个不要脸的,伪造了我的鱼符?”

“你看我作甚?”六公主声调降了下来,就算她是红衣阁的阁主,私造太子鱼符也是重罪。

徐志穹成功转移火力,把公主的气焰压下去不少。

昭兴帝看着徐志穹道:“你是掌灯衙门的青灯?”

徐志穹称是。

昭兴帝道:“我听过你的一些事情,年纪轻轻,立下不少功劳,锋芒毕露,也不知道是造化还是虚荣,今夜红衣阁夜访东宫之事,你如何看待?”

徐志穹心头一凛,这是一道送命题。

首先,他没有资格妄议皇室内部纷争,如果胡乱说话,当以无人臣之礼为由,定不敬之罪,就算不判斩决,也得流放两千五百里。

第二,就算昭兴帝允许徐志穹议论此事,徐志穹肯定要为太子说话。

但如果站在太子一边,就会被打上与太子勾结的标签,粱玉瑶肯定要借题发挥,不仅会让太子处境被动,弄不好还会让徐志穹直接成为皇室内斗的牺牲品。

第三,皇帝说红衣阁夜访东宫,“夜访”这个词很有意味,在皇帝看来,粱玉瑶只是正常调查,不算对太子的冒犯,他完全认可粱玉瑶的行为。

此时若是出语攻讦粱玉瑶,不会对太子有任何帮助,反倒会给自己引火上身。

这个问题必须慎重回答。

徐志穹思忖片刻道:“回陛下,臣此前从未听说过红衣阁,只见过青衣阁,两者只差了一个字,想必职责也差不多,青衣阁若是拿了真凭实据,就是先斩后奏也是可以的!”

徐志穹说的没错,红衣阁和青衣阁的职责本就相近。

粱玉瑶抬起头道:“且如徐志穹所说,儿臣并没有做错!”

昭兴帝神色凝重,默不作声。

身后的几位大学士表情也很凝重。

太子看着粱玉瑶,久久不语。

粱玉瑶这才意识到,徐志穹的话里有陷阱。

太子问道:“你的真凭实据在哪?无凭无据凭什么搜查东宫?”

粱玉瑶急忙申辩:“事出紧急,当便宜行事,再给儿臣两日时间,定能找到《怒祖录》,这便是证据!”

太子又问:“拿不出证据便要搜东宫,下次再听到些无稽之谈,是不是就要先斩后奏了?是不是就该取我人头了?”

粱玉瑶闻言,赶忙向皇帝施礼:“父皇明鉴,儿臣绝无此意!”

昭兴帝沉着脸不作声,大学士喻国良出列道:“太子乃一国储君,公主此举,有逾礼制,当予惩戒!”

众学士纷纷出列:“臣附议!”

粱玉瑶不敢作声,大宣的臣子,脊梁还没断,别说她一个公主,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有不少敢讲理的硬骨头,尤其以御史台和各阁学士居多。

昭兴帝看着粱玉瑶,语气严厉道:“玉瑶虽属无意,但逾礼之罪难免,罚俸一年,在玉瑶宫闭门思过一月!”

就这!

率众搜查东宫。

当众搜太子的身。

最后只是罚钱了事?

徐志穹越发替太子感到心寒。

昭兴帝看向了徐志穹,点点头道:“果然年少有为,朕记住你了,去冰井务收拾东西,回掌灯衙门去吧,朕会找人转告钟参,朕很喜欢你!”

徐志穹退出天章阁,擦去一头冷汗。

昭兴帝很讨厌徐志穹,这点徐志穹看得出来。

但他允许徐志穹离开皇宫,这点徐志穹倒是没有想到。

回到冰井务,徐志穹立刻收拾东西,一刻都不想多留。

等快要出门的时候,却见太子来了。

“你这就要走了么?”太子很舍不得。

徐志穹笑道:“皇命难违,这是陛下的命令。”

“你救了我,我却还没谢你。”

“谢我作甚?你此前不也救了我么?”

“你把《怒祖录》到底藏在了何处?”

徐志穹一笑:“太子还想那卷竹书么?”

太子摇头道:“不想要,我永远都不想看见那东西。”

“此物由徐某暂为保管,殿下且当从未见过就好。”

太子低下头道:“我知道,你是皇城司派来查我的,我的事,你是不是都要说出去?”

徐志穹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还请殿下明示!”

太子道:“《怒祖录》的事情,能不能不说?”

徐志穹点头道:“我不说。”

太子又道:“安淑院有人的事情,能不能不说?”

徐志穹点头道:“我也不说。”

太子又道:“太子妃的事情,能不能不说?”

徐志穹垂下眼角道:“天地良心,我都没见过太子妃,却能说出个甚来?”

太子一笑:“说笑,都是说笑罢了,你要说,我又怎么能拦得住你?

你也是要回去交差的,都把《怒祖录》拿走了,怎会有不说的道理,说就说了吧,总之也算救过我一回了!”

徐志穹抬起头道:“你那双眼睛,不是能看见魂魄么?”

“能的。”

“你且看着我!”

“我看你作甚?就算知道你撒谎,我心里也只是更难受些罢了。”

“你只管看着就是。”

太子看向了徐志穹,血液灌注到了瞳仁里。

徐志穹端正神色道:“太子有《怒祖录》的事情不说,安淑院有人的事情不说,跟谁都不说!”

太子歪着头,盯着徐志穹看了好久。

“是实话!”太子有点不太相信,可他的眼睛告诉他,徐志穹说的是实话。

“对,是实话!”徐志穹抱拳告辞。

太子叫一声道:“且等等,你以后还来看我么?”

徐志穹道:“这却难了,你住皇宫里,我想见你哪有那么容易?”

太子道:“那我们还是兄弟么?”

徐志穹点点头:“是兄弟。”

“是亲兄弟么?”

徐志穹苦笑一声道:“怎会是亲兄弟?太子姓梁,我姓徐,咱们不是一条根上生的。”

“不是一条根……”太子一拍手道,“有了!”

“有什么了?”

“我去把太子妃摁住,你把她睡了,我们就是亲兄弟了。”

徐志穹愕然道:“从哪论的亲兄弟?”

太子道:“不是一条根生的,但两条根在一起待过,不也是亲兄弟么?”

徐志穹憋了许久,憋到忍无可忍,且与太子一起放声大笑。

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

在这乌云之下,刀斧时刻悬在脖子上,能笑出这一声来,徐志穹真心钦佩这位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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