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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节

 

赵不息也跟着这些黔首一起吃饭,但她有肉,烧好的红烧肉,放在罐子里装着,赵不息打开罐子,肉香味顿时嗖地窜出来,引得四面八方的黔首各个涎水直流。

可他们也知道这肉是贵人才吃得起的,只敢拼命地翕动鼻子闻着肉味,没有一个敢开口讨要的。

赵不息数了数自己周围这一群黔首的数量,干脆将自己罐子中的肉用筷子夹起几块来,一人分了一块。

嘴里含着肉,几个黔首仔细品着,舍不得地一次只咬一小块,细细嚼着。

吃不言寝不语,这样的规矩礼数在黔首之间是没有的。

没一阵众人就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聊着聊着就扯到了赵不息为什么会发善心借给他们农具上来,赵不息说了那天的事情,而后有人告诉了她那个女人叫常妮,赵不息才知道那女人的名字。

原来这女人家中先前也是富过的,常妮父亲曾在秦朝廷中担任底层小吏,当初把女儿嫁给她家死了的男人也是因为这男人当时已经是公士了,常妮她爹看中了这个才把女儿嫁给他。谁知道好景不长,那男人成亲还没两年就又被征召上了战场,一去就没能回来。

常妮抱着两个还不会说话的孩子在春日送别了她的丈夫,可那年冬天等回来的只有一身破甲还有她丈夫拿命换来的这两顷地。

“常妮家还留下了百亩地哩,哎,我是公士,就分了十亩地,一大家子人都养不活。”一个只剩下一条胳膊的男人蹲在地上,边吃饼边感慨着。

“还不如那时候死在战场上,还能给爹娘妻儿撇下顷地。”

另一个妇女也念念叨叨:“可不,我家那口子也是公士的爵位,说能发地发宅子,可现在也没看着田地。”

众人唏嘘起来,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咸阳是秦国都,这边的黔首几乎都服过兵役,上过战场的竟然达到了一半人还多,只是回来的人就很少了,回来的这些黔首日子过得也不好。

秦国军功制度十分完善,对有爵位之人赏赐也十分丰厚,希望的就是三军用命,勇猛不怕死。

这套军功制度实行了百年也没出差错。

可秦国的幸运是诞生了嬴政这位伟大的帝王,秦军功制的不幸也是因为秦国诞生了嬴政这位一扫六合,南收百越、北击匈奴的君王。

灭六国平南越这等开疆扩土的功劳太大了,又是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就完成了,军功分到每一个参战的士卒身上都还有不少,可秦朝廷却拿不出来那么多赏赐了。

——原本几十年才能打下来一小片地方,那点军功秦国完全可以支付得起,而等到几十年之后再打仗的时候上一次获得军功的老人都已经死了。

秦的土地制度是授田制,国家所有的土地所属权都属于秦王一人,土地不允许私人买卖,土地总会再从秦人手中流回秦王手中的。

先前军功不多的时候完全可以在漫长的几十年中达到黔首到秦王的土地循环,可嬴政上位以后武德充沛,秦国世世代代祖辈没有啃下来的地方嬴政只花了十几年就都打下来了,甚至还不满意,还在往南打往北打。

平定天下的庞大军功直接把秦军功体系给冲垮了,秦朝廷根本兑现不了这么庞大的军功。

结果就是有许多底层士卒和士官拿不到自己应该得到的东西,让他们颇为不满。

秦朝廷失去了信用,后果是极为严重的,他们最坚固的根基——老秦人,开始对秦有了不满。

秦人的鲜血并没有为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换来利益。

在始皇帝还在的时候,他尚且还能以自己顶尖的个人威严稳定住民众,可这些还没有露出水面的东西不会一直被隐藏在水面之下的。

当秦朝廷出现衰弱的时候,潮水退去,那时候这些高高在上的王侯将相才会惊然发觉他们最大的依靠不知不觉间竟然不见了,可那时候已经晚了。

昔日横扫天下的秦人在短短十几年之后就变成了一冲就散的散沙。

他们的军心已经不在了。

没人愿意平白无故流血送命。

赵不息没有出声,她就抱着罐子蹲在黔首之中倾听着,听着咸阳城,这座秦国数百年的国都脚下老秦人对朝廷的不满。

没有一个黔首敢把他们的怨言告诉秦朝廷的王侯将相,可这些黔首却敢在和他们一起蹲在田头吃饼子、将肉分给他们的黑石子身边抱怨这些事情。

这些黔首中知道赵不息是秦朝公主的人并不多,他们知道的是教他们种地,还好心给他们借珍贵农具的小姑娘是一位贤人,名为黑石子。

赵不息默默地啃着饼子,心里感慨还得是和黔首们站在一起能得到的消息多啊。

若不是她就蹲在这听着,怎么敢想象原来秦朝军功制的问题已经这么大了呢。

难怪刘邦随便打打就能进咸阳呢,虽说秦主力被项羽牵扯住了,可好歹咸阳也是秦数百年经营的国都,怎么会那么轻易被刘邦带着三万人就给攻破呢。

合着咸阳的老秦人对秦朝也不满啊,秦不能让他们过得更好,那他们为何要为秦卖命呢?

啧。

赵不息撇撇嘴,心想秦朝愚民愚了那么多年,也没出一点成效啊,黔首这不是依然很精明嘛。

还不如她这个到处开学堂启民智的呢,起码若是有朝一日怀县被敌人兵临城下,赵不息敢打包票怀县中十个人里少说能有九个人愿意死战守城。

吃过了饭,赵不息就站起身拍拍衣角粘着的泥土和这些黔首告辞了。

“我明天来的时候多带一罐肉来,你们今天把肉都吃了吧,明天还有。”

赵不息临走之前看着这些黔首手中饼子里夹着的大小几乎没变,仿佛只粘了牙印的肉块,无奈笑骂了一声。

“还有你,二犬,我听你说你爹腰疼?明天我过来给他捎罐膏药来,你小子可得好好谢谢我。”

临走之前,赵不息路过一个半大小子的身边,忽然想起来什么,轻轻踢了他一脚道。

那叫做二犬的小子自然是千恩万谢,喜笑颜开。

赵不息上了马车都还能听见他的笑声。

赵不息无奈摇摇头,这些黔首啊,给他们一点恩德,他们就会将你当作恩人。

可惜就算只是这一点恩德,朝廷中高高在上的“肉食者”们也不愿意施舍给他们。

“直接去咸阳宫。”赵不息忽然想起什么,撩开马车帘子吩咐道。

驾车的夏侯婴应了声,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赵不息的马车逐渐从满是泥泞的田地间驶到了土地被夯实了的咸阳城中,又途径过黔首聚集的喧嚷东市,穿过王公贵族居住的静谧城东,停在了威严雄壮的咸阳宫前。

嬴政总是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尤其是最近到了丰收的秋月,无数有关税赋的命令从嬴政案头被传递到天下各处。

哪怕是赵不息进来,嬴政也只是淡淡掀起了眼皮,没有多搭理赵不息。

“爹~”赵不息笑嘻嘻凑过来,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地转。

嬴政轻哼一声:“这是哪来的泥猴子跑到了朕的宫中来了?”

“怎么今天不去玩你的泥巴了倒是想起了你的老父亲来了。”

赵不息嘟着嘴,哼哼唧唧:“什么玩泥巴,我那是教黔首种地呢。”

赵不息故意一屁股坐到了嬴政身边,还想把粘着泥的手往嬴政衣服上抹。

然后就被嬴政一巴掌打开了。

嬴政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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