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她不是你们这里的头牌?”
媚儿嘴一撇,不屑道:“她这个头牌,那是拿不要脸换的,客人让她如何,她便如何。”
李靥听的迷糊,她虽很多事情不懂,却也是知道青楼是卖笑的地方,这里的女子靠出卖色相为生,客人给了钱,不就应当是让如何便如何吗?
尚辰也不太明白,于是顺着媚儿的话往下问:“那你们便是讨厌玉莹不要脸面?”
媚儿回答了几个问题,刚刚害怕的神经一放松,干脆又倚到墙上,话也多起来:“她何止不要脸啊,那就是天生的下贱胚子!我们楼中姐妹虽说是干这个营生的,但行有行规,人说千金买一笑,哪个客人看上谁了,想带着出去过夜,不得真金白银地砸啊!她倒好,每每瞧见那有钱的,长得俊的,又或者有权势的,恨不得贴到人家身上去,连姐妹们的熟客都要抢!”
尚辰听到这里,不免好奇道:“既然行有行规,玉莹又不讲规矩,她是如何当上这春意楼的头牌的?”
说到这儿,媚儿露出更鄙夷的表情,看了一眼旁边埋头记录的李靥,高深莫测道:“官员瞅着应是已经娶妻了吧?那我也不藏着掖着,这老百姓来我们这儿啊,那是素久了,来吃肉的,达官贵人就不同了,他们吃惯了大鱼大肉,来我们这儿啊,那是寻野味的。”
“我们虽做的是倚门卖笑的生意,但精通这个的可不多,玉莹算是楼里独一份,慢慢的名声就传出去了,所以她这头牌,是那些达官贵人们花钱给买上来的。”
李靥听得一脑门子问号,忍不住问了句:“什么野味儿?”
媚儿没料到她会发问,便算自己是个烟花女子,在一个陌生男子和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小姑娘面前也还是难以启齿,一时呛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就是……嗯……就是……”
尚辰有点后悔叫李靥进来做记录了,红着耳朵轻咳一声:“咳,你知道都有哪些人来找玉莹寻过——咳,野味?”
“这说起来可就多了,什么沈老将军的小儿子啊,家住城南的石司谏啊,还有万侍郎的侄子,四海钱庄的老板。”媚儿掰着指头数,“有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也来找过她!”
听着这一个又一个名字,尚少卿眉头越锁越紧,怪不得朱府尹要去求助大理寺,若是将这些人都牵扯进来,倒真是一桩大案。
“那这些男子中,你知道谁同玉莹有过矛盾吗?”他尽量将嫌疑人范围缩小。
“这倒是不多,别看玉莹在我们姐妹面前耀武扬威的,但在客人那里可是会卖乖的很,不过她跟万侍郎的侄子还有那个小郎君都争吵过。”
“在哪里争吵?”
“就在后面花园里,好多姐妹都瞧见了。”媚儿手指向窗外,“是为了赎身的事儿。”
风尘(三)
结束对媚儿的问话,尚辰又陆陆续续找了其它几个女子来,得到的消息都大差不差。
春意楼头牌玉莹姑娘,嚣张跋扈,不择手段,人缘极差。
她跟万侍郎的侄子和神秘的小郎君都有过争吵,昨夜宿在沈老将军府,也就是说,单明面上有嫌疑的便有三个人。
至于其他那些与玉莹有过接触的官员富商,也要一一排查。
尚少卿觉得有些头疼,干脆先送李靥离开,这种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让她多呆。
李靥记录了一个多时辰,对这个案子越来越好奇,她很想知道大理寺接下去要如何查,于是试图拖延:“义兄,您看我记得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吗,或者哪个字写潦草了?”
“字迹工整,非常好。”
“我们要去三元楼吃炙鹅跟三鲜面夹儿,您去不去?”
“我还有事要忙,你跟吴娘子去吧,记得早些回家,莫让你兄长担心。”
“唔。”李靥点点头,又不甘心,“那不然您今晚去我家吃饭吧,顺便讲讲今日都查到了什么。”
她仰着脸很期待:“好不好?”
“好,酉初三刻,我准时过去。”尚辰将写好的据报在桌上磕整齐,拿在手里,沉吟了下开口道,“明日公审,我会在公堂之上设一屏风,你在屏风后作证即可。”
“不必如此麻烦,我不怕的!”
“毕竟是有婚约的女子,还是不要露面的好。”
李靥看看他,猜测:“赵南叙找您了?”
“赵家是你未来夫家,尽量不要起冲突,不然吃亏的是自己。”尚辰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几句便打开门,“走吧,送你出去。”
见他这样说,李靥知道自己猜对了,心里顿时不高兴起来,上一世她倒是逆来顺受,可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不是吗?
“您为什么要听他的?”
她气鼓鼓的,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尚少卿看着有趣,停下来站在门口耐心解释道:“屏风早就准备好了,便是赵少监不来,明日也是要用的,于公来讲,我是公门中人,自然希望你能出席作证,可于私我是你义兄,人言可畏,众口铄金,这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指指点点的事情是半点也不希望你沾边的。”
“可是——”
“没有可是。”他忍不住用一沓据报轻轻敲她头,“在保护你这一点上,我跟你兄长,还有赵少监是一致的,屏风要用,没得商量。”
据报敲在头上不疼不痒,带起淡淡墨香,他漂亮的丹凤眼弯起来,往常总是冷冽的神情变得很暖,似乎将这阴冷的春意楼都照亮了,李靥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她低了头去掩饰,闷声:“听、听您的吧。”
“尚少卿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啊?”吴思悠背着自己的小箱子站在门口等李靥,见了两人一起出来,一个闲庭信步的,一个脸红的跟什么的。
“你们去吧。”尚辰又瞧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就害羞起来的小姑娘,“早回家,不要玩太晚。”
“知,知道了,义兄留步!”李靥结结巴巴行了个礼,拉着吴思悠落荒而逃,她不能再呆下去了,呆的越久,心思便越乱。
尚少卿望着那个慌慌张张的俏丽背影,想不通她到底怎么了。
许是女儿家长大,有了心事吧,他摇摇头,喊过两个差人跟他一起搜查玉莹房间去了。
三元楼的炙鹅最是有名,皮脆肉嫩,肥而不腻,再佐以酒楼独家秘制的酸梅酱,酸甜爽口,别有风味。
李靥上一世初来东京城的时候吃过几次,定亲之后便再没吃过了,赵家书香门第,正妻自然要讲究一个恭谨温顺,所谓温顺体现在方方面面,吃饭也算其中之一。
也就是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断不可提出“我想吃哪道哪道菜”这种带了个人欲望的要求。
这一条明明白白写在赵家送来的家规上,只不过家规在李靥重生之后便被垫了花盆,她现在只想好好吃一顿上辈子没吃够的,油汪汪的炙鹅。
“你跟尚少卿审了快两个时辰,都问出什么了?”
吴思悠见她爱吃,干脆把炙鹅的盘子推到她跟前,“有什么线索?”
“嗯,线索倒是不少,有几个人嫌疑很大。”李靥放下筷子,油乎乎的手指认真数着,“万侍郎的侄子,沈老将军的小儿子,还有一个神秘的小郎君,据说长得眉清目秀,好像是南风馆的小倌。”
“不是好像南风馆的小倌,那就是南风馆的小倌。”一个男声突然插了进来,两个人循声望去,是隔壁桌一个胖乎乎的书生。
李靥认得这个人,他叫任海遥,是个秀才,办了份专写奇闻异事的小报,销量一般但可以糊口,除此之外好像还做些其他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