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李靥表示不需要,自己进了厨房,大理寺中午吃的是干炸里脊、虾仁豆腐跟醋溜西葫,分别装在三个大木盆里,每样都剩了一些,旁边还有个两个大木桶,一个桶里是七八个馒头,另一个是半桶白米饭。
菜已经凉透,再热也不好吃了,李靥刷干净一口小锅,在小灶前试了试温度,找出几颗鸡蛋跟葱,决定做蛋炒饭。
锅内放油,葱随便切几下丢进去煎出葱油,之后将葱捞出,鸡蛋打散倒进烧的冒烟的油锅里,快速划圈炒散,直到鸡蛋由嫩黄变成土黄色,散发出淡淡焦香味道,再将事先盛出来的米饭倒进去。
米饭性黏,难免会结成小块的饭团,李靥耐心地将那些饭团一一碾碎,变得颗粒分明,又不停的翻炒让它们水汽散尽,变得油亮诱人。
葱油的香裹进鸡蛋里,将米饭打扮得金灿灿的,最后加一小勺盐,炒匀,出锅。
门口老杂役跟小猫同时闻到了香味,伸长脖子巴巴地看这仙女一样的小娘子在里面忙活,直到她端一个托盘飘然而去,老衙役才起身背着手去小灶前查看,咂咂嘴:“得,锅刷的比我这老脸还干净呢,啥也没剩。”
李靥端着托盘回值房,低头迈步间声音清脆:“厨房今日炒的菜都不适合回锅,包子也不知道什么馅儿,我瞧这米饭还不错便做了炒饭,义兄尝尝。”
她迈过门槛进屋,抬眼才发现值房里还有一位穿窄袖锦袍的年轻男子:“这位是——”
“这位是沈老将军次子,沈家二郎,沈羽。”尚少卿介绍,“这是李学士的胞妹李靥,也是我的义妹。”
李靥从不知沈老将军还有个二儿子,便是上一世也未听说过,当下放了托盘行礼道:“原来竟是沈老将军家的郎君,沈老将军英勇善战、气吞四海,是我小辈敬仰之人,今日有幸得见沈郎君,果然也是少年英雄,气度不凡。”
少卿大人扶额,如果他没记错,某娘子一个时辰前还嫌弃人家老将军养小妾是个老不修,那声不屑一顾的‘嘁’余音尚绕耳,这就又夸出个花来。
沈羽被她一通夸得不好意思起来,赶忙站起回礼:“在下沈羽,字望城,李娘子过奖了。”
“沈二郎是来画像的,便是我今日给你说的那件事。”尚辰闻着满屋飘散的炒饭香,让春和给沈羽倒杯茶,“二郎先喝茶,待我们吃过饭便开始。”
李靥见他是真的饿了,见礼之后赶紧去盛饭,先是盛了满满一碗端给他,回来一边给自己盛一边瞎客气:“沈郎君吃饭没?要不要一起吃点儿?”
沈羽点头:“好啊。”
李靥:……
尚辰瞧瞧大碗里所剩无几的炒饭,抿抿唇,有点心疼。
吃罢饭,有杂役来撤下餐具,李靥洗净手拿了画笔和纸,开始画像。
“要画的是我父亲的小妾,名唤阿梅。”沈羽道,“今年十八,身形瘦弱,脸型窄,眉眼细长,左边嘴角处有一颗痣。”
李靥按他说的一一描绘,时不时调整,很快便将轮廓画好:“眉眼细长,鼻子呢,是宽是窄?”
“窄,鼻梁要矮些。”
“嘴巴呢?”
“薄,嘴角略向下。”
画像随着他的描述渐渐清晰,余下的便是细节,沈羽除了阿梅的外形之外其余一概不知,也不想多聊:“李娘子看着画就好,人就是长这个样子,沈某总共只见过她两次,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特征。”
“阿梅几时入府的?”尚辰问,女子十四才能出阁,阿梅十八岁,至多在将军府四年,想来要么是很受宠爱,要么就是卷走了银钱,不然沈老将军不会一把年纪了还要请大理寺帮他寻小妾。
沈羽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道:“阿梅入府三年,半月前不知所踪,父亲心善,只觉她年少懵懂,担心她被骗财偏色,是以才来求了尚少卿帮忙寻人。”
埋头画画的李靥闻言心中好笑,定是这阿梅出走前拿了不少银两,沈家老头心疼钱才来寻人的,还说的这么情深义重。
“嗯,老将军念旧,乃性情中人。”尚少卿一边接受来自小姑娘鄙视眼神的扫射,一边硬着头皮扯开话题,“二郎此番来京待多久?”
“此番回来,一是为了父亲下个月的生辰,二是母亲大概觉得我到了成家的年纪。”沈羽笑着低头喝了口茶,“给寻了个步兵司的闲职,要我留在京城,娶妻生子。”
“哦?那我要先恭喜二郎了。”
“哈哈,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也要等大哥先娶妻,之后才能轮到我。”
沈羽说着,有意无意朝正在专心画画的小娘子看了一眼,“何况娶妻娶的是相伴一生之人,沈某必当慎之又慎,娶一个两情相悦的。”
李靥画完最后一笔,打断两位男子关于娶妻的对话:“画好啦!”
“李娘子画技超群,此画像与阿梅一模一样。”沈羽由衷道。
画像画好,沈羽去了中堂签字,之后便可以让画工按照这副画像成批制作了,李靥见他走了,自己背起小包也要走:“义兄忙着,我去玩儿了!”
“又去哪里玩?”尚辰把小鱼一样要溜走的小姑娘拉住,“回来。”
李靥溜得快,但没有少卿大人手快,被钳住胳膊跑不掉,只得乖乖站好:“跟思悠去夜市。”
“真的?”
“真的真的!”她可没撒谎,那南风馆也在夜市里。
尚辰直觉她在撒谎,但她不承认自己也没办法,于是放了手,拿过宝剑挂在腰间,理几下衣袍又正正头冠。
“我也去。”
“啊?”
“怎的?不欢迎?”
“呵呵,怎么会呢?”李靥捂着心口,嘴角抽搐,“义兄大驾光临,我等荣幸之至。”
风尘(八)
汴河南岸州桥一带, 一入夜便灯火通明,热闹如同白昼,沿河岸几个一字排开的小巷人潮涌动, 巷口形成了夜市街, 卖脑子肉的,卖素签砂糖的,卖肚包羊肉的……香气浮动,叫人忍不住驻足。
其中最东边那条巷子叫做倚栏巷,若是靠近了, 便能从众多食物香气中嗅到一丝脂粉香, 这里是东京城有名的烟花之地, 穿过巷口的夜市街往里, 铺子渐渐就变成了精致的二层小楼,雕梁画栋,红灯笼高悬, 楼上美人挥舞着各色丝帕倚栏而笑。
每座小楼檐前都挂着晶莹剔透的琉璃铃, 风一过叮铃铃的响, 和着楼里的嬉笑声, 一浪高过一浪。
尚少卿拐进倚栏巷,在这烟花柳巷的调笑声中大步流星走着。
他换了身月白色长袍,外罩墨蓝色锦缎暗花大氅,腰间流云玉佩翠色温润,通透无暇, 头发也特意绾了松散的发髻,垂下的几缕发丝与如墨的剑眉一色, 衬得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 若不是神情太过严肃,倒真像一位风流多情的翩翩公子。
李靥也做男装打扮,穿一身白色襕衫,跟蓝色襕衫的吴思悠一起,像两个漂亮机灵的小书童,再加一个灰色襕衫的任海遥,三个人跟在少卿大人身后半步的位置,活脱脱三个跟班。
“我说,尚少卿来干嘛?”吴思悠咂咂嘴,甩开折扇掩住嘴,“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必然是不能的,义兄说我敢离开他半步,他就把我做过的所有事都告诉我哥。”李靥正正自己小幞头,叹气。
临来之前在大理寺值房,她思虑再三还是坦白了,一来是义兄太聪明估计瞒也瞒不住,二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骗他。
结果倒是出人意料,除了脑门挨个爆栗之外,尚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