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白湘湘若是想,的确可以悄无声息地往皇陵递消息。
可她会吗?
说白湘湘出于怜悯,才会为她传递消息,的确是有几分可能……
可释放皇陵众人,是违抗已逝皇室祖先的命令,也是在打白太师的脸子,白湘湘就未必会答应了。
再者,万一认错了人,唐娴擅自离开皇陵的行径经由白湘湘传入白太师耳中,事情就更难办了。
唐娴踌躇不决。
“想起什么了?”云停冷不丁地发问。
“没有,我……我头好疼……”唐娴扶着额头装得弱不禁风,“表哥,我兴许是认错了,你多给我些时日,我一定能把忘记的事情全都记起来的……”
“你让我指认,我指了的,只是实在记不起来,这才指认错了……”
云停道:“那就继续指。”
“是……”唐娴被迫重新看向侧前方。
孟岚已重新回到明月轩,正在以主人家的姿态招待来宾,各色公子谈笑风生,是一副和乐安宁的画面。
唐娴看着那边,心里想的全是白湘湘。
那位孟夫人究竟是她,还是另有其人?
她与白湘湘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再见面,她应当是能认出对方的,那么,对方也是极有可能认出她的。
一旦被错认,违抗皇命的罪名足够要了唐家所有人的性命。
这可如何是好?
唐娴愁苦半晌,最终决定往后拖一拖,待日后寻到机会缓慢试探白湘湘的态度后,再做定夺!
这厢方才打定了主意,雅阁被人敲响,侍卫得令进入,道:“公子,哑巴回来了。”
云袅
唐娴的目光理所应当地看向通报的侍卫,终于不用再盯着明月轩的那群公子了。
哑巴,这是除庄廉外,她入府后听到的第二个有名号的人。
她掂量了下云停此刻的情绪,仗着虚假的身份,放低了姿态,轻声细语问:“表哥,哑巴是谁啊?我不记得了。”
“你当然不记得,因为你装失忆之前根本就未曾见过他。”
“装失忆”三个字窘得唐娴头发发麻,僵着脸转向庄廉。
庄廉急忙上前解围,干巴巴道:“公子别气,再给诗意几日时间,她定能指认出那位孟公子的。”
安抚过云停,他又道:“公子,表兄妹的,别总是喊全名了,听着太疏离……”
云停难得妥协,道:“行,那我喊亲切些。”
庄廉当他要喊表妹,还没高兴,见他手背撑着下巴,半屈着的修长手指动了几下,凝神思忖起来。
片刻后,探究的眸光转到唐娴身上。
夕阳擦过他的鼻梁落在唐娴面颊上,唐娴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汗毛竖起,硬撑了会儿,终究是没扛住,拘谨地低下了头。
云停就眼睁睁看着她的长睫颤动几下,而后倏然垂下。
长睫落得迅速,仿佛带起一阵微风,扇动几束熏黄的日光。
而夕阳斜照,柔和温婉,在唐娴身上笼罩起一层细细柔光。
仔细看去,她脸上小小的绒毛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云停再次意识到眼前是个月眉星眼、娟好静秀的娇艳美人。
天真好骗,固执守义,是个一根筋的死心眼。
“咚咚咚——”
有踢踏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唐娴不懂武艺,但脑子还是有的,听着这步调急促欢快,不像是干练稳重的成年人,倒有些像年岁不大的孩童。
当初她弟弟妹妹就是这样的,只要祖父没看见,就蹦蹦跳跳,不肯规矩走路,没点世家公子、小姐的模样。
这阵脚步声勾起唐娴对亲人的思念,她偷偷瞄向房门口,眼睫一动,金色残阳就顺着长睫淌了下去,凝聚在她眼眸中。
唐娴被欢喜的脚步声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听着那声音拐了个弯远离,心中失望,忘记了云停正在看她,转目移向了他。
这一转盼,眸中流光跳跃,熠熠生辉。
云停皱起眉。
唐娴回神,快速转开眼,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
“庄毛毛。”云停终于不再看她,沉声喊了这么一句。
唐娴懵懂,疑惑问:“什么庄毛毛?”
云停道:“你乳名,毛毛。这样喊,还不够亲切吗?”
唐娴呆滞,去看庄廉,庄廉擦了擦额头,强行附和道:“是,诗意啊,你乳名叫毛毛,你娘给你起的……”
“因为你出生时,浑身是毛。”云停截断了庄廉的话。
庄廉心虚掩面,厚着脸皮点头。
唐娴抿起了唇。
没等她想出刺回去的话,“咚咚咚”,那杂乱的脚步声又折返了回来,这回是停在他们门口。
随后,“砰”的一声,雅阁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个顶着满头鲜花的小姑娘蹦了进来。
鲜花拥挤的插满她脑袋,唐娴定睛细看,才从花瓣下看见她脏兮兮的小圆脸,像是长途跋涉而来,但精神劲很足。
她径直跑到云停面前,隔了三步站定,憨笑一声,高声道:“哥!听说你想我了,我就跟着哑巴来找你和二哥了!”
唐娴记起那封冤枉她的书信,来自云停的妹妹,书信署名是袅袅二字。
她再看这个名叫袅袅的小姑娘,见她约莫六七岁的模样,身着锦服,手戴嵌玉金镯,脖颈上大咧咧地挂着一个金灿灿的长命锁,浑身写满了富贵与娇宠。
世道太平,但总有人会被金钱迷晕了眼。
这样一个小姑娘,穿金戴银地走在大街上,简直是大喊着让人来劫掠,竟也平安找到云停。
“哥,看见我,你不惊喜吗?”云袅拨了拨乱糟糟的头发,两朵小白花从头上掉了下来。
她圆溜溜的眼珠子期盼地盯着云停,催生生地重复:“惊喜吧?哥,你说呀!”
云停脸色难看,见云袅要过来扯他袖子,长腿一抬翘在膝上,革靴抵在云袅身前把她止住。
“我让你回去解决辎重的问题,你给我带回个什么东西?”云停寒声质问。
“小姐一定要跟来,老夫人应允了,属下不敢不从,只能带着小姐一同上路。”
一道男声冷不防地响起,唐娴惊得身子一抖,这才发现有个劲装侍卫不知何时进了屋。
侍卫神情冷峻,就那样站在夕阳下,她竟然直到对方出声才察觉到。
唐娴暗自心惊。
“对啊,外祖母说可以,哑巴才带我来的。哥,你走后,我又学会了十五个字,我厉害吗?”
云袅站在云停面前炫耀。
云停眉心拢起山丘,指着她堆着姹紫嫣红鲜花的脑袋,跃过叽叽喳喳的云袅,问:“你给她弄的?”
哑巴腰板一挺,声音格外的响亮,“小姐自己打扮的。”
天可怜见,一个月前他奉命回西南处理正事,归来时被千金小姐缠上,这一路上光是应付她就耗尽了精力,哪里有功夫给人梳洗打扮。
再说,他一男人,也不合适。
云停眉头更紧,问:“这些天,是你独自带她的?”
“不是!”哑巴连忙否认,“明鲤跟着的,因带着小姐,不好匆忙赶路,回程用了整整十三日。午时抵达京郊附近后,明鲤她……”
他停了停,余光扫向安静的唐娴,显然顾虑着这个陌生人,不敢明说明鲤的去处。
云停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