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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小猫是傍晚时云停让人送来的,已经洗干净,腿上的伤也包扎好了。性情温顺,被递给云袅后就老实窝着。

云袅稀罕它,抱到怀中后就不肯撒手了。

唐娴让她玩了会儿,试了试汤药的温度,道:“坐起来吧,先把药喝了。”

云袅乌溜溜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没听见一样,继续认真摸她的小猫。

唐娴心中咯噔一声,知道她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不肯喝药。

她耐心劝道:“乖一点啊,趁热把药喝了,明日你就能痊愈了。”

云袅往床褥里缩,嘟囔道:“天没黑的时候就喝过了,今天不用喝了。”

傍晚喝的第一帖药她还算配合,大夫特意嘱咐的晚上睡前这一帖,她就不肯了。

小孩子不愿意喝药,就是把勺子递到她嘴边,也撬不开。任凭唐娴怎么劝,她都不肯开口,往锦被里一缩,自顾自地与小猫玩耍。

“我告诉你大哥了?”唐娴威胁。

以前她弟弟不听话,她爹娘都会用祖父来恐吓弟弟。祖父古板严肃,这招每次都能奏效。

但套用在云袅身上不管用,她根本不怕云停。

唐娴求助于其他侍女,奈何那些人都是今早才调过来的,还不如她与云袅熟悉,更没主意。

僵持了大半天,汤药热气散尽,也没能把人劝好。唐娴无法,只得让人把汤药端回厨房温热。

药碗一端走,云袅就来了劲儿,惊奇道:“猫猫舔我了!好可爱呀!”

声音又细又黏糊,结果说完了没得到别人的好奇和惊叹。

云袅瞄瞄唐娴的表情,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道:“姐姐,你要不要抱我的猫猫?”

唐娴道:“那你待会儿乖乖喝药。”

云袅头一低,抱着小猫翻身面朝里面去了。

昨日唐娴还觉得她可爱,今日开始因她头疼。

换成她弟弟妹妹,她还有其他法子可以把人哄服帖。现在受身份限制,她不好那样对待云袅,尤其在前不久差点产生误会的前提下。

第二碗药送过来,唐娴让人把这事告知了云停。

汤药转温时,房门轻响,云停到了,进屋看见三个侍女端着饴糖、糕点和巾帕站在床尾,唐娴坐在床头,手边是黑乎乎的药汁。

他走近,唐娴站起,两人始终间隔着至少三步的距离。

面对唐娴,云停有些拉不下脸,索性不去看她,干脆地弯下腰把小猫从云袅怀中夺走。

云袅怀中一空,着急地坐起来与他争抢,被反剪双臂按坐在榻上。

云停命令道:“吃药。”

云袅在他手中就和瘦弱的小猫一样,挣扎不起任何水花,恼道:“祖训不许吃药!”

“祖训不许吃的长生不老的丹药。”

说完云停不顾她的哭喊,往榻边一坐,左手从她后颈绕去,虎口卡住她下巴,微一用力,强迫云袅张开了嘴巴。

“药。”他说道。

唐娴看呆了,侍女也没反应过来。

没等到人递药,云停皱眉看她一眼,自己探身端起了药碗,直接就往云袅嘴里灌。

唐娴就没见过这样对待妹妹的,听着云袅“呜呜”的哭声,心有不忍,悄悄出了房门。

外面夜色已重,檐下五步挂着一串灯笼,明晃晃的,把天上的月亮都衬得不够明亮了。

不过也好,四周足够明亮,这样唐娴才能看得见周遭。

她坐在廊下,背靠朱红廊柱,听见屋中云停道:“不听话就回家去。”

大概是灌了两口后给云袅留了喘气的时机,她的声音委屈极了,哭着道:“讨厌你!我要去找二哥!”

“去,你俩一起被人卖了。”

云袅不知是被云停的话吓住了,还是重新被灌了药,只闻呜咽声了。

真好。唐娴心中羡慕,有个亲人在身边真好,哪怕整日打打闹闹。

她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屈起双膝,侧脸枕着膝盖,仰望着檐外悬挂在半空中、光晕模糊的椭圆明月,猜测禹州近来是阴雨天还是晴朗的日子。

也不知父母能否与自己看见同一轮残缺的月亮。

身后再次传来云袅的哭声:“我要找外祖母告状,你欺负人……”

“剩下的自己喝,还是我接着灌?”兄妹俩各说各的。

“我想、想听故事。”云袅啜泣着讨价还价。

云停的回答冰冷无情:“你想挨打。”

唐娴听着这鸡同鸭讲的对话,没忍住笑起来,笑着笑着,发现眼前的月亮模糊了,脸上也带上凉意。

她伸手往上一摸,在脸颊上沾了一层湿润的水痕。

在皇陵时,所有人都无亲无故,最初总有妃嫔侍女躲起来哭泣,后来时间久了,就都有些麻木,渐渐哭不出来了。

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比谁好,有什么可哭的呢?

哭得再撕心裂肺,还是要一辈子孤老在皇陵。

唐娴也很久未哭了,她不想掉眼泪的,不知为何,听着别人兄妹吵闹,一时没忍住。

她用手背去抹脸上的眼泪,擦去一道,又有新的淌下,把她手指也打湿了。

“我是误会了你,但并未做什么使你为难的事情吧?”

冷不防的,云停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唐娴身躯一抖,匆匆放下双腿,双手一起覆上面颊擦泪。

她可不想在云停面前出丑。

云袅的药,前半碗是云停灌下去的,后半碗是他看着,云袅捧着碗自己喝的。喝完之后,把云袅扔在榻上,云停才踏出房门,就看见了默默垂泪的唐娴。

庭中灯火煌煌,将她脸上不断滚落的泪珠照得晶莹剔透,堪比珍珠。

她缩着身子,比病中的云袅看着还要无助,浑身萦绕着无边孤寂和深渊似的苦闷。

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身上。

云停想不通她为什么哭,单就近日而言,唯一让她受了委屈的事,便是傍晚那会儿,他误会了云袅伤病的缘由。

是他眼中的怀疑太明显了?

这事迟早要面对,云停不再犹豫,道:“若是伤了你的心,我与你赔不是。”

唐娴快止住的眼泪“唰”的一下,重新冲破眼睫,决堤江河一样奔涌而出。

她咬着唇努力忍住,适得其反,从唇齿中泄露出了一丝压抑的哭声。

人就是这样,悲痛的时候孤身一人,或许很快就能止住。一旦被人安慰或是询问,就再难控制住自己了。

望着她的云停眉头拧成山川,隔了会儿,重复道:“我向你赔不是。说吧,你想怎么着?”

唐娴的眼泪成河,哭得耳中嗡鸣,云停的声音像是隔了道水帘,传入她耳中时朦胧不清。

但她还是听懂了,咬住下唇努力止住眼泪,哽咽道:“那你、你放我、走。”

“行。”云停道,这个字还没传入唐娴耳中,他又说了下句,“告诉我烟霞藏在哪儿,我就答应你。”

唐娴一窒,知道这事没可能了,心中悲情又起,双手捂住脸放声大哭起来。

翌日大早,庄廉带着糖人蜜饯过来看望云袅,把小姑娘哄好了,他又去外面安慰唐娴。

唐娴面红耳赤。

她自己都不知道昨晚究竟哭了多久,终于发泄完情绪时,云停已没了人影,屋中有几个侍女探头,小心翼翼问她需不需要温水巾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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